雨水顺着严浩翔的发梢滴落,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雾。他快步走向停车场,将手机紧贴在耳边。
“Dr.Schmidt,请说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德语口音的英语:“根据医疗保密原则,我本不该打这个电话...但贺先生停止治疗的决定实在太冒险了。”
严浩翔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:“停止治疗?”
“他的病情处于关键期,现在中断康复训练会导致肌肉萎缩加速。”医生的声音严肃,“我注意到他的病历显示在北京没有后续治疗安排。”
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。严浩翔坐进驾驶座,用肩膀夹着手机,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。
“他还有多少时间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“如果坚持治疗,三到五年。但现在这样...”医生没有说完。
严浩翔的指节泛白,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:“把病历发给我。”
“这违反——”
“我是他法律上的紧急联系人。“严浩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,那是三年前他们签过的授权书,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。“邮箱我马上发你。”
凌晨,严浩翔站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门前,雨水顺着他的外套滴落在走廊的地毯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。他抬手按响门铃,指节敲在金属按钮上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没有回应。
他又按了一次,这次更长、更用力。透过门上的猫眼,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一瞬间的光线变化——有人在家。
“贺峻霖,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雨夜的湿气,“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
“阳台上那盆绿萝,我每周都来浇水。”
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,像是有人靠在门板上,又很快退开。
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那份传真过来的病历,纸张已经被雨水浸湿了一角。“Dr.Schmidt把你的病历发给我了,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,“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继续治疗。”
门内依然沉默。
“开门,我们谈谈。”他抬手抵在门板上,掌心感受到木质的冰凉,“至少让我看看你。”
几秒钟后,门内终于传来贺峻霖的声音,隔着门板显得沉闷而遥远:“...你回去吧。”
严浩翔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。“为什么?”他问,“为什么要躲着我?”
“我没有躲,”贺峻霖的声音很轻,“我只是...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样。”
严浩翔将额头抵在门上,闭上眼睛。他仿佛能闻到从门缝里飘出来的淡淡药味,混合着贺峻霖惯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息。
“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,”他说,“我只在乎你是你。”
门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“但我在乎,”贺峻霖的声音有些发抖,“我不想让你记住我...这个样子。”
严浩翔猛地直起身子:“那你觉得我应该记住什么?记住你突然消失?记住你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我?”他的声音开始失控,“贺峻霖,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”
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,接着是什么东西打翻的声响。严浩翔的心跳骤然加速,他用力拍打门板:“贺峻霖?你没事吧?”
没有回应。
“贺峻霖!”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吼叫,“你再不开门我就撞进去了!”
“严浩翔。”贺峻霖的声音虚弱但坚定,“再让我想想,”
“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。”
严浩翔的手慢慢从门上落下,好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。
“听话……先回去休息。”
贺峻霖听着门外人沉默了许久,久到他都不敢确定严浩翔是不是还在。
“贺儿……”贺峻霖听到这一声熟悉、温暖却好久没有听过的称呼,突然间落下泪来。
“答应我,别放弃好吗。”
“别丢下我一个人。”
门里,泣不成声。设计师原本精巧的双手,一下一下敲打在木地板上,像对命运的讨伐与嘶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