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痉挛

凌晨，贺峻霖在剧痛中惊醒。

右臂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铁丝绞紧，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，从肩膀到指尖都绷成一条僵硬的线。他咬住下唇，左手死死按住痉挛的部位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冷汗几乎浸透了枕套。

床头柜上的药瓶近在咫尺，却怎么也够不到——他的右手已经无法完成这样简单的动作了。

贺峻霖盯着天花板，等这一波疼痛过去。空调运转的嗡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，温度明明调到了26度，他却觉得冷，冷得牙齿都在打颤。

手机屏幕突然亮起，在黑暗中投下一小片蓝光。是严浩翔的消息：

刚改完新歌的编曲，突然想到你。睡了吗？

贺峻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，直到屏幕自动熄灭。他应该像往常一样不回复的，应该继续维持这段安全的距离——可疼痛让人脆弱，等他反应过来时，手指已经划开了屏幕：

还没。

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。凌晨三点多还醒着，严浩翔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。果然，不到五秒，电话就打了进来。

贺峻霖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：“喂？”

“手又疼了？”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，却异常清醒。

贺峻霖沉默了两秒：“......嗯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，严浩翔似乎坐直了身子：“药吃了吗？”

“够不到。”贺峻霖轻声说，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，立刻补充，“......不过现在好多了。”

电话突然被挂断。贺峻霖愣了一下，还没等他放下手机，门铃就响了起来。

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
透过猫眼，他看到严浩翔站在门外，头发有些乱，身上还穿着工作室里常穿的那件黑色卫衣，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。

贺峻霖僵在门口，不知道该不该开门。

“贺峻霖，”严浩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，很低，却很清晰，“我知道你在看。”

贺峻霖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。

“我带了热敷贴和新的止痛药，”严浩翔继续说，“把药放在门口就走，行吗？”

他的语气太温柔，温柔到让贺峻霖眼眶发烫。最终，贺峻霖还是打开了门。

严浩翔站在门外，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，目光却暖得灼人。他举起手里的袋子：“不进去，就给你这个。”

贺峻霖接过袋子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严浩翔的手背，触感温热。他迅速缩回手，低声道谢。

严浩翔没动，只是看着他：“你脸色很差。”

“......睡一觉就好。”

严浩翔突然伸手，拇指轻轻擦过贺峻霖的眼角：“疼哭了？”

这个动作太过亲昵，贺峻霖下意识后退半步，却因为右腿突然无力而踉跄了一下。严浩翔立刻扶住他的手臂，触到的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：“你在发烧。”

贺峻霖想挣开，却使不上力。严浩翔的手掌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肘，热度透过睡衣面料传来，让他莫名想起很久以前，自己也是这样扶着喝醉的严浩翔回家。

“我没事，”贺峻霖偏过头，“你快回去吧。”

严浩翔没松手，反而向前一步跨进门内：“至少让我帮你把药分好。”

贺峻霖想拒绝，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不得不扶住墙壁。再回过神时，严浩翔已经关上门，蹲在茶几前分装药片了。

暖黄的灯光下，严浩翔的侧脸线条格外清晰。贺峻霖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，显然很久没好好休息了。

“你最近......”贺峻霖开口，又停住。

严浩翔抬头看他：“嗯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严浩翔把分好的药片放在小盒子里，推到贺峻霖面前：“红色是止痛的，白色是缓解痉挛的，间隔四小时吃一次。”

贺峻霖点点头，喉咙发紧。

严浩翔站起身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。他环顾四周，目光在书桌上停留了一瞬——那里摊开着一本笔记本，字迹已经变得歪歪扭扭，还有几处被笔尖划破的痕迹。

“我该走了，”严浩翔最终说，声音有些哑，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
贺峻霖送他到门口，严浩翔突然转身：“下周一的专家会诊，我八点来接你。”

“我不去。”贺峻霖下意识拒绝。

严浩翔深深看了他一眼：“理由？”

“......没用。”

“试过才知道。”严浩翔伸手，轻轻碰了碰贺峻霖的发梢，动作克制得像是怕惊扰什么，“就当是为了让我死心，行吗？”

贺峻霖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。

门关上后，公寓重新陷入寂静。贺峻霖慢慢滑坐在地上，右手的痉挛已经减轻，可心脏却疼得厉害。他看向茶几上的药盒——严浩翔连水都帮他倒好了，杯底垫着一张便签：

疼就打电话，我开机。

贺峻霖把便签攥在手心，直到纸张变得皱皱巴巴。

书桌抽屉里，有封遗书静静躺着，写于三个月前，最新添上去的字迹还没干透：

对不起，又骗了你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