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瑰与潮声

疗养院的护士站收到一束蓝玫瑰。

没有卡片，没有署名，只有护士们小声的议论："肯定是给302床的那位设计师，昨天还有人打电话来问他的情况呢。"

贺峻霖坐在窗边，看着护士抱着花束穿过长廊。海风掀起窗帘，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。他的右手搭在膝盖上，指尖微微蜷缩——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今天的力气。

"贺先生，您的花。"护士将花瓶放在床头柜上，蓝玫瑰在晨光中泛着妖冶的光泽。

贺峻霖盯着那些花瓣，喉咙发紧。蓝玫瑰——他曾经在设计严浩翔首张专辑封面时用过这个意象，说它像"不可能的爱"。

"送花的人......"他声音沙哑。

护士摇摇头："对方只说放在您房间。"

贺峻霖抬起左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。太熟悉了——这种特殊染色的蓝玫瑰，只有北京那家他们常去的花店会做。

——严浩翔找到他了。

这个认知让贺峻霖的呼吸变得急促。他下意识转动轮椅想逃，却撞翻了床头的水杯。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护工，而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，连收拾残局都做不到。

"别动！小心划伤！"护工匆忙进来打扫。

贺峻霖僵在原地，看着水渍在地板上蔓延。就像他那晚在公寓里打翻的那杯水一样，无法控制，无法挽回。

——严浩翔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想？

——看到他连一杯水都端不稳，看到他的设计图变成幼稚的涂鸦，看到他像个废人一样被困在轮椅上？

护工离开后，贺峻霖用左手艰难地抓起花瓶，想把它扔进垃圾桶。可当闻到玫瑰淡雅的香气时，他的手臂却僵在了半空。

最终，他把花瓶放回原处，转动轮椅逃向了海边。

这里的海滩在黄昏时分人迹罕至。

贺峻霖的轮椅停在沙滩与海水的交界处，潮水时不时漫过橡胶轮毂，又退回去。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，被海风吹得冰凉。远处，最后一艘渔船正驶向港口，船尾拖出长长的波纹。
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
不急不缓，踩在潮湿的沙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。贺峻霖的背脊僵直，心跳快得发疼。那脚步声太熟悉了——三年来，他曾在无数个舞台侧边，听着这个节奏走向聚光灯。

"这里的日落比北京好看。"

严浩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近得仿佛就贴在他耳畔。贺峻霖闭上眼，海水咸涩的气息突然变得刺鼻。

"你认错人了。"他说。

一声轻笑。严浩翔绕到他面前蹲下，黑色风衣下摆浸在海水里。他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，下颌线更加锋利，眼睛里却带着贺峻霖最熟悉的那种固执。

"是吗？"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质顶针，"那这个你也认不出来？"

顶针内侧的"YHX"三个字母在夕阳下闪闪发亮。贺峻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，他试图用左手去按住它，却被严浩翔一把握住。

"躲够了吗？"严浩翔的声音很轻，"我的大设计师。"

海风突然变得猛烈。贺峻霖想抽回手，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。严浩翔的掌心温暖干燥，将他冰凉的手指紧紧包裹。

"放开......"贺峻霖声音发抖，"我现在这样......"

"这样怎么了？"严浩翔打断他，另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素描本，"你昨天画的？"

本子上是歪歪扭扭的海鸥轮廓，线条断断续续，像是初学者的手笔。贺峻霖别过脸："随手涂的。"

"我觉得很好。"严浩翔翻到新的一页，把铅笔塞进他左手，"比我的新专辑封面强多了。"

贺峻霖盯着被强行塞入手中的铅笔，突然红了眼眶："严浩翔，我看过你的新专辑设计了......那套火焰纹西装......"他的声音哽住，"我再也做不出来了。"

潮水漫上来，打湿了严浩翔的裤脚。他跪在海水里，将额头抵在贺峻霖的膝盖上："没关系。"

"什么？"

"你做不出来，我就不要新衣服了。"严浩翔抬起头，眼睛亮得惊人，"我可以一直穿旧的那套。"

贺峻霖的眼泪终于砸下来。他想说"别傻了"，想说"不值得"，可严浩翔已经站起身，推着他的轮椅走向更深的海水。

"你干什么？"贺峻霖惊慌地抓住扶手。

"带你去看日落。"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笑意，"顺便告诉你个秘密——"

"什么？"

"我开始学设计了。"

海浪声中，贺峻霖的哭声终于破碎地溢出喉咙。严浩翔停下轮椅，俯身抱住他颤抖的肩膀。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一直延伸到海天交界处。

远处，最后一缕阳光穿透云层，将海面染成金红色。就像很久以前，他们在某个巡演城市的傍晚，看到的景色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