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河

清晨的康复室弥漫着咖啡与松节油混合的气味。

贺峻霖坐在特制的画架前，右手攥着一支粗蜡笔——严浩翔说得没错，这种加粗的蜡笔确实更容易抓握。画纸上已经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，勉强能看出是海浪的形状。

"再加点蓝色？"严浩翔蹲在旁边，像个尽职的颜料管家，手里捧着五六个不同色号的蓝蜡笔。

贺峻霖没接，而是换了一支白色蜡笔，在蓝色线条上轻轻涂抹。蜡质混合，产生了奇妙的渐变效果，像真正的浪花般有了立体感。

"......天才。"严浩翔小声感叹。

贺峻霖的手腕已经开始发抖，但他还是固执地添了几笔："只是基础技法。"

阳光透过落地窗，将画纸照得透亮。严浩翔突然指着右上角的空白："这里画个灯塔？"

贺峻霖的右手悬在空中，蜡笔在指间微微晃动。他尝试画了一条垂直线，却歪斜得像被风吹弯的树枝。

严浩翔的手突然覆上来，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指："这样。"

他们的手一起移动，蜡笔在纸上留下鲜明的痕迹。贺峻霖能感觉到严浩翔掌心的温度，还有他刻意控制的力道——足够引导，却不会完全主导。

灯塔的轮廓渐渐成型，严浩翔适时松开手，让贺峻霖自己添上最后几笔光晕。

"好看。"严浩翔端详着成品，突然掏出手机拍下来，"当新专辑封面怎么样？"

贺峻霖皱眉："太丑了。"

"那就叫《残缺之美》，"严浩翔煞有介事地点头，"反正乐评人就吃这套。"

贺峻霖想用蜡笔扔他，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使不上力了。蜡笔从指间滑落，滚到严浩翔脚边。

午餐后，严浩翔推着轮椅来到海边栈道。

"看，"他弯腰指向远处，"就是那座灯塔。"

贺峻霖眯起眼睛。海天交界处，一座红白相间的灯塔矗立在礁石上，与他们上午画的一模一样。

"晚上会亮灯，"严浩翔的声音里带着雀跃，"我们去看？"

贺峻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："......太远了。"

"我背你。"

"白痴。"

严浩翔不以为意，推着轮椅继续前行。海风掀起两人的衣角，带着咸湿的凉意。贺峻霖的左手垂在身侧，偶尔碰到严浩翔推轮椅的手背，又很快分开。

"其实，"严浩翔突然说，"我小时候特别怕黑。"

贺峻霖挑眉——这个在万人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人，居然有这种弱点？

"后来我姐说，灯塔的光能照到二十海里外，"严浩翔的声音混在海风里，"我就觉得，只要能看到光，就不算真的黑暗。"

贺峻霖望向远处的灯塔。阳光在金属塔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斑，像某种无声的承诺。

傍晚的水疗取消了。

严浩翔神秘兮兮地推着轮椅来到康复中心天台，那里摆着一架望远镜和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。

"今晚有银河，"他调整着望远镜角度，"比流星雨好看。"

贺峻霖接过可可，热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。他抿了一口，甜度刚好，还加了肉桂粉——是他喜欢的配方。

夜色渐浓，第一颗星星亮起来。严浩翔弯腰调整望远镜，后颈露出一小截没晒黑的皮肤。贺峻霖突然想起，那里曾经被他咬出过一个红印，在某个过于热情的庆功宴后。

"看到了吗？"严浩翔让开位置。

贺峻霖凑近目镜。镜筒里，银河像一条碎钻铺就的道路，横贯夜空。

"许个愿？"严浩翔在他耳边问。

贺峻霖摇头："又不是流星。"

"对着银河许愿更灵，"严浩翔信誓旦旦，"我姐说的。"

贺峻霖透过望远镜，看到一颗流星划过银河。他没有许愿，只是轻声说："......你姐懂得真多。"

严浩翔大笑，笑声惊起了附近栖息的海鸟。他忽然握住贺峻霖的右手，将它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。

"感觉到了吗？"他问。

贺峻霖的掌心下，是严浩翔有力而急促的心跳。

"这也是灯塔，"严浩翔的声音很轻，"只为你亮的。"

夜风掠过天台，带着远方海潮的气息。贺峻霖没有抽回手，任凭那心跳透过掌心，与他自己的脉搏渐渐同步。

远处，真实的灯塔亮了起来，光束扫过海面，又扫过他们的轮廓，像某种温柔的见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