暂别

清晨的复健室里，贺峻霖的左手正捏着一支特制的粗杆笔，在纸上缓慢地勾线。

"再用力一点，"治疗师鼓励道，"对，就是这样——"

笔尖在纸上留下一道歪斜的弧线，勉强能看出是吉他轮廓。贺峻霖皱眉，左手腕已经隐隐发酸。

门被轻轻推开，严浩翔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，脖子上还挂着耳机——他刚和音乐节主办方通完电话。

"张导说舞台设计改了，"他把咖啡放在一旁，自然地接过贺峻霖手里的笔，"需要重新确认动线。"

贺峻霖活动了下左手腕："什么时候走？"

严浩翔假装没听见，俯身帮他调整画板角度："今天水疗改到下午三点了，医生说——"

"严浩翔。"贺峻霖打断他，"音乐节哪天？"

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，洇出一个小墨点。严浩翔直起身，声音低了几分："......下周三。"

"今天周一。"

"我知道。"严浩翔把笔放回架子上，动作有些重，"我订了周四的返程票。"

贺峻霖看着画纸上未完成的吉他，突然说："你应该提前两天去。"

"为什么？"

"彩排，"贺峻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，"舞台动线至少要磨合三遍。"

严浩翔猛地转身，咖啡杯被碰倒，褐色的液体在复健单上洇开一片。他手忙脚乱地去擦，纸巾却把墨迹糊得更花。

"......我明天再打印一份。"他最终放弃，声音闷闷的。

贺峻霖伸手，用左手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："皱眉会有皱纹。"

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——那是贺峻霖以前常做的小动作，在严浩翔熬夜写歌时，在他为舞台效果较真时。

严浩翔抓住他的手指，轻轻贴在唇边："你赶我走？"

"是催你工作。"贺峻霖抽回手，"别让粉丝等太久。"

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两人之间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。严浩翔的喉结滚动了几下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。

"拿着，"他把钥匙塞进贺峻霖左手，"我公寓的。"

钥匙上挂着一个迷你顶针，内侧刻着"YHX"。贺峻霖记得这个——是他送给严浩翔的。

贺峻霖握紧钥匙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他想说"我不会去"，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。

收拾行李时，严浩翔像个强迫症患者般反复确认清单。

"止痛药在床头第二个抽屉，水疗预约到周五了，护士长答应每天给你带蓝莓松饼......"

贺峻霖坐在轮椅上，看着他往箱子里塞第三件同款黑T恤："只是去四天。"

"万一航班取消呢？"严浩翔头也不抬，"或者台风？恐怖袭击？外星人入侵？"

"......少看点科幻片。"

严浩翔终于合上行李箱，蹲在贺峻霖面前："每天视频？"

"嗯。"

"按时吃药？"

"嗯。"

"想我就打电话？"

贺峻霖别过脸："......烦不烦。"

严浩翔突然伸手，抚上他的右臂。那里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，摸起来比左手细了一圈。

"我会尽快回来，"他的声音很轻，"带着新舞台的设计图。"

贺峻霖想说"不用"，想说"别耽误工作"，但严浩翔的眼神让他咽回了这些话。

"......注意安全。"他最终说道。

送行的出租车停在疗养院门口。

严浩翔把行李塞进后备箱，又跑回来最后一次确认："周三晚上八点直播，记得看。"

贺峻霖点头。海风吹乱了他的额发，严浩翔伸手想替他拨开，却在半空停住，转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。

"走了。"他转身拉开车门。

"严浩翔。"

贺峻霖的声音让严浩翔猛地回头。阳光下，他看见贺峻霖缓缓举起右手——那只已经无法握笔的手，此刻正艰难地比出一个"OK"的手势。

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，从第一次合作时就有的默契——"一切顺利"。

严浩翔的眼眶瞬间红了。他用力点头，回了一个同样的手势，然后钻进出租车，没敢再回头。

车轮碾过砂石，驶向远方的机场。贺峻霖的右手缓缓垂下，像一只疲倦的鸟终于归巢。

护士推着轮椅返回疗养院时，贺峻霖突然说："能去趟画室吗？"

画架上，那幅未完成的吉他图还摊开着。贺峻霖用左手添了几笔弦线，又在角落签下一个歪斜的"L"。

窗外，海潮声起起落落，像某种永不停歇的韵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