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CU的玻璃窗外,严浩翔已经站了十七个小时。
他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,母亲的未接来电堆积到第七个。最后一条消息简洁冰冷:你父亲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神经科专家,私人飞机随时待命。但前提是——他必须和你分开。
严浩翔没有回复,只是将手机反扣在长椅上。玻璃窗内,贺峻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,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,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刺眼的白光里。各种仪器连接着他的身体,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平稳地跳动着,像一首无声的乐章。
护士推门出来,手里拿着病历板:"家属可以进去十分钟,但不要碰他。"
严浩翔点点头,消毒水的气味在推门的瞬间扑面而来。他走到床边,低头看着贺峻霖——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,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像是疲惫的蝶翼。
"贺儿,"他轻声唤道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,"你答应过要听我弹完《月光》的。"
贺峻霖的指尖突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。
严浩翔猛地屏住呼吸,目光死死盯着那只手——苍白、瘦削,曾经能精准地画出每一道服装剪裁线,现在却只能无力地搭在床单上。但就在刚才,他确信自己看到了无名指的一丝颤动。
"医生!"他转身冲向门口,声音嘶哑,"他的手动了!"
三小时后,神经外科会议室。
医生将脑部影像投影到屏幕上,德式英语冷静而精准:"手术成功解除了脑干压迫,但运动神经的损伤比预期严重。"他指向一处阴影,"这里,还有这里,髓鞘脱落区域广泛,康复期会很长。"
"他能恢复多少?"
医生沉吟片刻:"最好的情况,右手能恢复基础功能,但精细动作——比如绘图、缝纫,可能永远无法达到术前水平。"
严浩翔的喉咙发紧。贺峻霖是个设计师,他的手就是他的生命。
"最坏呢?"
"终身轮椅依赖,部分瘫痪。"医生顿了顿,"但意识不会受影响。"
严浩翔闭上眼睛。他想起了贺峻霖藏在病历本背面那句话。
而现在,他连笔都握不稳。
病房里,贺峻霖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清晰,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他微微皱眉。他试着动了动手指,却发现右臂沉重得像灌了铅,只有左手能勉强抬起几厘米。
"……严……"他的声音被氧气面罩阻隔,变成一声模糊的气音。
严浩翔立刻俯身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:"我在。"
贺峻霖的目光缓慢聚焦,落在严浩翔的脸上——他看起来糟透了,眼下青黑,下巴冒出胡茬,那件贺峻霖亲手设计的丝质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,袖口还沾着干涸的咖啡渍。
贺峻霖想笑,却只扯动了嘴角的一小块肌肉。
"别动,"严浩翔的声音沙哑,"你刚做完手术,不能说话。"
贺峻霖眨了眨眼,目光向下移,落在自己被固定住的右手上。严浩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"会好的,"他轻声说,"我们一起做复健。"
贺峻霖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清醒得可怕。
严浩翔突然意识到——贺峻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。
深夜,病房外的走廊。
严浩翔靠在窗边,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。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父亲的电话。
他按下接听,没有说话。
"玩够了吗?"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峻,"为了一个设计师,把巡演都取消了?"
严浩翔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:"他不是'一个设计师'。"
"那他是什么?"父亲冷笑,"一个连自己手都保不住的——"
"他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。"严浩翔平静地打断,"如果这个答案您不满意,可以继续冻结我的信托基金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"董事会已经决定暂停你新专辑的——"
"让他们停。"严浩翔挂断电话,将手机塞回口袋。
转身时,他看见贺峻霖的病房门开了一条缝,心电监护仪的光透出来,在走廊地板上投下一道红色的线,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病房内,贺峻霖盯着天花板。
麻药的效果正在消退,疼痛像潮水一样从四肢百骸涌上来。他试着动了动右手,却只换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门外,严浩翔和父亲的对话隐约传来。他闭上眼睛,一滴眼泪无声地滑入鬓角。
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他知道严浩翔会选他。
但他不能让他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