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落无声

雪花在窗棂上融化的水痕还没干透，贺峻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。严浩翔站在病房门口，看着他用左手笨拙地扣行李箱的锁扣——第三次尝试，金属扣终于"咔嗒"合上。

"我来拿。"严浩翔伸手。

贺峻霖却用身体挡了挡："我自己来。"

行李箱的万向轮在走廊地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。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左手拖箱子的背影，右臂虚虚地垂在身侧，像一根折断的树枝。他突然想起去年时装周后台，贺峻霖单手拎着两个超大行李箱还能健步如飞的样子。

康复中心的前台递来一张时间表。

"水疗周一、三、五，作业治疗周二、四，周末休息。"护士用红笔圈出几个时段，"家属探视时间是——"

"我知道。"严浩翔打断她，"周三下午三点。"

贺峻霖正在填表格，左手握笔的姿势很别扭。严浩翔下意识想帮忙，却在伸手的瞬间被躲开。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。

"抱歉。"贺峻霖轻声说，"我想自己来。"

严浩翔收回手，指甲陷进掌心。窗外又开始下雪，细碎的雪花粘在玻璃上，像某种模糊的暗示。

维也纳的来电在深夜响起。

严浩翔站在走廊尽头，雪花从通风窗飘进来，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。

"最后一次机会。"经纪人的声音混着电流声，"彩排最迟下周一到。"

他转头看向病房。透过门上的小窗，能看到贺峻霖正对着电脑屏幕练习左手打字，右手指节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——那是《月光》第三乐章的节奏。

"给我三天。"严浩翔说。

挂掉电话，他在走廊长椅上坐下，翻出手机里存的设计图——贺峻霖生病前画的最后一组演出服草图。图片放大后能看到边角处晕开的咖啡渍，那是他们吵架的导火索。

第二天清晨，贺峻霖的病房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。

里面是那件他们初遇时的黑色演出服，领口的珍珠却又被换成了那根银链。衣服上放着一张字条：

借走三天。

记得按时做复健。

——严

贺峻霖用左手抚过银链，金属冰凉的温度让他想起严浩翔弹琴时微凉的指尖。窗外，雪停了。

严浩翔的琴声从维也纳传来那天，贺峻霖的水疗提前结束了。

康复中心的公共休息室里，几个病人正在看电视。音乐频道的直播画面里，严浩翔坐在钢琴前，镜头特意给了他的袖口一个特写——那里绣着新月暗纹，是贺峻霖右手还能动时最后的作品。

前奏响起时，贺峻霖的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。不是《月光》，是那首《星轨》。钢琴声像细碎的星光，透过扬声器飘满整个房间。

"这曲子没听过啊。"旁边的病人嘀咕。

贺峻霖盯着屏幕里严浩翔的手。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，右手中指戴着那枚磨损的银戒，在舞台灯光下偶尔闪出微弱的光。

当镜头切到全景时，他才发现钢琴旁边放着一个空衣架——正是挂那件黑色演出服用的。

深夜的康复中心走廊，护士站的收音机还在重播那场演出。

贺峻霖坐在作业治疗室里，左手捏着一根针。布料上歪歪扭扭的线迹像爬行的蜈蚣，右手指尖被扎出好几个血点。

"这么晚还练习？"值夜班的治疗师推门进来。

贺峻霖匆忙藏起布料："睡不着。"

治疗师拿起他藏到一半的布料——是一块绣着新月图案的袖口，针脚凌乱但执着。"你该休息了。"她轻声说，"手部肌肉过度疲劳会加重震颤。"

贺峻霖看着自己发抖的右手，突然问："如果永远好不了呢？"

"那就学会用左手生活。"治疗师收起针线盒，"就像你爱人学会在钢琴旁留个空衣架。"

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。贺峻霖摸出手机，点开严浩翔发来的彩排视频。画面里，空衣架静静立在钢琴旁，像某种沉默的守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