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
林霖盯着手机屏幕，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。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像把冰刀刺进眼底：「明天下午三点，李阿姨侄子去公司接你，你敢不见试试看。」远处写字楼的霓虹灯在暮色中渐次亮起，她机械地走进便利店，买了最便宜的饭团当晚餐。

收银台旁的杂志架上，《建筑周刊》封面赫然是丁程鑫的专访照片。他站在自己设计的博物馆前，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。林霖的手指抚过杂志边缘，终究没舍得买下。

回到办公室时，她发现丁程鑫的灯还亮着。玻璃窗内，他正与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交谈。女人忽然倾身碰了碰他的手臂，丁程鑫笑着递过文件，那画面刺得林霖眼眶生疼。

"看够了吗？"林妍的声音像蛇信子从背后蹿出，"那是丁总监的未婚妻，林氏集团的千金。听说当年丁程鑫创业全靠林家扶持..."

林霖的饭团掉在地上。她弯腰去捡，听见林妍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。泪水砸在塑封袋上，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。

次日清晨，林霖用粉底仔细遮盖哭肿的眼睛。茶水间里，几个同事的窃窃私语随着她的出现戛然而止。当她端着咖啡回到工位，发现抽屉里塞着匿名打印的八卦贴：「潜规则上位？某L姓设计师深夜秘会总监实锤！」

鼠标在屏幕上乱晃，CAD线条扭曲成嘲笑的鬼脸。丁程鑫发来的会议通知在邮箱里闪烁，林霖猛地合上笔记本，逃向天台。

寒风卷着枯叶打转，她抱紧自己缩在墙角。手机震动，是丁程鑫的消息：「会议要开始了，在哪？」林霖颤抖着打字：「抱歉，身体不舒服...」

「抬头。」

林霖惊愕抬头，丁程鑫握着手机站在天台门口，黑色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他大步走来，林霖慌忙后退，却被暖气管道绊住。丁程鑫及时抓住她的手腕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浑身一颤。

"手这么冰？"丁程鑫皱眉脱下大衣裹住她，"发生什么事了？"

林霖闻到他衣领上的雪松香，突然崩溃般挣扎："别管我！反正我只是...只是你消遣的玩具..."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，可林霖的手握得更紧。

"谁说的？"他的声音陡然冷厉。

"所有人都知道！你和林小姐的婚约，我这种..."林霖哽咽着扯下大衣，"我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人，怎么配..."

丁程鑫突然捧住她的脸，拇指擦去滚落的泪珠："没有婚约。林玥是我前合伙人，昨天是来谈项目续约。"他的眼神灼人，"林霖，看着我。这些天我对你的关注，你真以为是上司对下属？"

林霖的瞳孔猛地收缩。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张敏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："林霖！你父母在前台闹...说要找负心汉..."

电梯门开的瞬间，林霖听见母亲尖利的哭喊："我女儿被你们领导骗了！睡完就想甩？没门！"父亲举着写满"道德败坏"的横幅，弟弟举手机直播，围观同事窃窃私语。

林霖眼前发黑。母亲扑上来撕扯她的衣领："死丫头敢拉黑我们！今天不赔五十万精神损失费，我就..."丁程鑫突然将她护在身后，林霖看到他后颈暴起的青筋。

"伯母，"丁程鑫的声音沉稳得可怕，"林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设计师。她为这个项目连续加班两个月，你们却在她生日当天要钱给儿子买新车？"

直播镜头齐刷刷转过来。林浩慌忙关掉手机，父母脸色铁青。丁程鑫举起林霖的设计稿："这些作品正在申请国际专利。你们毁掉的不是我的名声，是她的未来。"

人群突然寂静。林霖看见林妍捏皱了咖啡杯，看见张敏惊讶的眼神，最后看见丁程鑫转身时泛红的眼眶。他低声说："别怕，我在。"

那天深夜，林霖蜷缩在程阳公寓的沙发上。他递来热牛奶时，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袖："为什么对我好？"

丁程鑫沉默良久，从书房取出一本泛黄的素描本。翻开某页，十五岁的少年在福利院墙上画满建筑草图，角落写着：「要造很多很多房子，让没人再睡在漏雨的屋檐下。」

"第一次看到你的设计图，我就知道..."丁程鑫的指尖抚过她修改方案时的批注，"这个灵魂和我淋过同样的雨。"

窗外飘起今冬初雪，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，慢慢融化成泪滴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