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现神女真相后的一个星期，我像行尸走肉般完成着每日的修行。祁煜似乎也刻意与我保持距离，指导变得更加简短而公式化。我们之间那种微妙而温暖的师徒情谊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直到那个下午，皇室使者的到来打破了表面的平静。
我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，突然听到前院传来整齐的马蹄声。出于好奇，我悄悄溜到圆柱后偷看。一队穿着皇室制服的士兵列队站在庭院中央，为首的使者手持镶金卷轴。
"奉安斯帝国皇帝之命，寻找失踪的艾德琳公主。"使者高声宣布，"有情报显示她可能藏匿于阿萨雷亚教堂。"
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他们找到我了！如果被带回去，等待我的将是那场政治婚姻和永远的囚笼。但留在这里...则是被献祭的命运。我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。
"阿萨雷亚教堂不受世俗权力管辖。"祁煜的声音突然响起，他从主殿缓步走出，黑袍在风中微微飘动，"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公主，只有神女候选者。"
使者露出不悦的表情："祁煜神父，包庇皇室逃犯是重罪。我们有可靠消息——"
"可靠消息？"祁煜冷笑一声，"那么请告诉我，尊贵的公主为何要放弃锦衣玉食，来教堂忍受清苦的修行生活？"
使者语塞，但仍不死心："我们需要检查所有适龄少女。"
"可以。"祁煜出乎意料地让步了，"但必须按照教会的规矩来。明天是新月祈祷日，所有神女候选者都会出席仪式。届时你可以远远观望，但不得打扰神圣仪式。"
使者勉强同意了这个安排，带着士兵暂时离开了教堂。我瘫坐在圆柱后，浑身发抖。他们明天一定会认出我，然后...
"躲在这里做什么？"祁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我抬头，看到他俯视着我，表情难以捉摸。
"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？"我颤抖着问。
他轻轻点头："从你第一天踏入教堂就知道了。皇室公主的气质，不是粗布衣裳能掩盖的。"
"那为什么还收我为徒？明明知道我是为了逃婚..."
祁煜沉默了片刻，目光投向远处的群山："也许...是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渴望。不只是逃避什么，更是追求什么的眼神。"
这个回答让我愣住了。我自己都不曾如此清晰地理解过内心的冲动。
"明天..."我艰难地开口，"他们会认出我。"
祁煜突然蹲下身，平视着我的眼睛。这么近的距离，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，能看到他深灰色眼眸中细碎的金色斑点。
"有一个方法，"他低声说，"但需要你的完全信任。"
"什么方法？"
"正式成为神女。"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"一旦完成受封仪式，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将你从教会带走。"
我苦笑："从一种囚笼跳入另一种囚笼吗？"
"至少..."他的睫毛微微颤动，"在这里，你不会被迫嫁给不爱的人。"
我们四目相对，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。祁煜率先移开视线，站起身恢复了那副威严的神父姿态。
"决定权在你，公主殿下。明天日出前，给我答案。"
那天夜里，我辗转难眠。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蔽，仿佛预示着我晦暗不明的未来。嫁给西境公爵意味着失去自由，但生命还在；成为神女则意味着短暂的自主，却注定早逝。更复杂的是，我现在对祁煜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师徒之情，而他却要亲手结束我的生命...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，我敲响了祁煜的房门。他开门的速度快得惊人，仿佛也一直未曾入睡。在摇曳的烛光下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睡衣，黑发微乱，看起来年轻而脆弱，与平日威严的神父形象判若两人。
"我决定了。"我直视着他的眼睛，"我要成为神女。"
祁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痛苦："即使知道后果？"
"与其在皇宫中慢慢窒息而死，不如在火焰中绚烂一瞬。"我试图微笑，却感到泪水滑落脸颊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祁煜伸手轻轻擦去了我的泪水。他的手指冰凉而修长，触碰却温柔得令人心碎。
"我会..."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，"我会想办法的。"
这句模糊的承诺却给了我莫名的希望。也许，只是也许，这位看似冷酷的神父会创造奇迹？
新月仪式上，我穿着纯白的神女长袍，头戴银制花冠，站在祭坛最显眼的位置。皇室使者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我的脸，但我保持着完美的平静表情。当祁煜将圣油涂抹在我额头时，使者突然站起身。
"那就是艾德琳公主！"他高声喊道，"我认得她！"
整个教堂一片哗然。祁煜却镇定自若地继续仪式，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语："别动，别回应。"
"根据教会法第137条，"祁煜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教堂，"任何干扰神女受封仪式者，将被逐出教会并受天谴。"
使者的脸色变得惨白。在安斯帝国，被逐出教会比死亡更可怕。他犹豫了片刻，最终不甘地坐了回去。
仪式结束后，使者带着士兵悻悻离去。我脱力地跪在祭坛前，既感到解脱又充满恐惧——我刚刚亲手签署了自己的死亡判决书。
"他们不会就此罢休。"祁煜站在我身后说，"你的父亲会施加更大的压力。"
"那我该怎么办？"我仰头看他，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乎皇室追捕，只在乎眼前这个人会如何回应。
祁煜伸手轻抚我的发顶，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我们两人都愣住了。"我会保护你，"他轻声说，"以我的生命起誓。"
那一刻，我确信自己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情感，超越了师徒，甚至超越了友谊。但就在我想要追问时，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，宣告着午祷时间的到来。祁煜立刻收回了手，恢复了那副不可侵犯的神父面具。
"去休息吧，"他转身离去，"明天开始，你要学习神女的终极仪式。"
我知道他指的是献祭仪式，胃部因恐惧而绞痛。但更让我痛苦的是，祁煜再次筑起了那道无形的墙，将我们隔开。也许，对这位将一生献给神明的男人来说，承认对一个注定要死的女孩产生感情，比死亡本身更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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