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女受封仪式后的日子变得奇怪而梦幻。一方面，皇室确实如祁煜预料的那样加大了压力，不断有使者带着皇帝的亲笔信前来要人；另一方面，祁煜开始教我那些只有神女才能接触的最高机密仪式——包括如何在圣火中保持灵魂不灭。
一个深夜，祁煜在书房向我解释，"理论上献祭不是真正的死亡，而是灵魂与圣火融为一体，成为守护国家的永恒力量。"
"那么之前的神女们...她们还有意识吗？"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祁煜的表情变得痛苦："我不知道。教会典籍记载模糊，但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三百年前曾有一位神女在献祭前留下日记，说能感受到前辈们的存在，像星星一样在圣火中闪烁。"
这个美丽的比喻让我暂时忘记了恐惧。我偷偷观察祁煜的侧脸，烛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缘。自从那晚他擦去我的眼泪后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对他的注视。他偶尔也会回望我，目光中带着一种克制的渴望，但总会在几秒后迅速移开。
一个满月之夜，我被轻微的响动惊醒。睁开眼，发现祁煜站在我床边，手持一盏微弱的油灯。
"跟我来，"他低声说，"带你看些东西。"
我披上外衣跟随他穿过曲折的回廊，来到教堂最古老的塔楼。这里有一间我从未进入过的小礼拜堂，窗户是罕见的圆形，正好框住天空中那轮明月。
"这是观星室，"祁煜轻声解释，"历代神父在这里研究星象，预测献祭的最佳时机。"
我的心沉了下去："所以...我的时间快到了？"
祁煜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指向墙上的一幅壁画。画中，一位神女站在火焰中，而神父则跪在一旁，手中捧着一只水晶瓶。
"传说，"他的声音异常柔和，"如果执行献祭的神父心中怀有纯粹的爱，就能在火焰吞噬神女前捕捉到她的一缕魂魄，保存在灵泉中滋养。经过足够长的时间...魂魄有可能重生。"
我的呼吸停滞了："这是真的吗？还是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？"
祁煜转身面对我，月光在他的眼中投下银色的光芒："我不知道。但..."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，这个触碰如此温柔，却让我的全身都颤抖起来，"我愿意用余生去验证它。"
这一刻，所有的伪装都崩塌了。我扑进他的怀里，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后是紧紧的拥抱。他的心跳如雷般响亮，与我的交织在一起。
"祁煜，"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，"你爱我吗？"
他的手臂收得更紧，声音嘶哑："从你把手伸入圣火的那一刻起，我就无法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。这份感情是罪恶的，是对神明的亵渎，但我...无法自拔。"
我抬头吻上他的唇，起初他震惊地僵住，随后回以更加热烈的亲吻。月光下，我们像两个溺水的人紧紧相拥，明知前方是毁灭，却贪恋这片刻的温存。
"带我走，"我在亲吻的间隙低声请求，"我们可以逃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..."
祁煜痛苦地闭上眼睛："我不能。作为最高神父，我的缺席会立刻引起怀疑，他们会追捕我们到天涯海角。而且..."他捧起我的脸，"如果我不执行献祭仪式，大主教会派其他人来，那将更加残酷。"
我明白他是对的。我们的爱情从开始就注定是悲剧，就像飞蛾与火焰，短暂相遇后便是永恒的分离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师徒关系，却在每个可能的隐秘时刻偷偷相会。在藏书室的角落交换短暂的亲吻；在花园的暗处十指相扣；在深夜的烛光下分享不敢说出口的爱语。每一次触碰都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般珍贵。
直到那个宿命般的早晨，祁煜面色苍白地来到我的房间。
"大主教来信了，"他的声音毫无起伏，"献祭仪式定在下个月圆之夜。"
尽管早有心理准备，这个消息仍像利剑刺穿我的心脏。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十天了。
"还有时间，"我强作镇定，"教我更多关于灵魂保存的仪式。"
祁煜点点头，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："我已经研究了三千年来的所有记载，找到了一种可能...但风险极大。"
"我不在乎风险。"
"我需要你的配合，"他严肃地说，"在献祭前的三十天里，你必须每天午夜与我一起进行灵魂绑定仪式。这会逐渐将你的一部分意识转移到一个特制的水晶瓶中。"
"然后呢？"
"然后在献祭时，当火焰吞噬你的瞬间，我会打碎水晶瓶释放你的那部分灵魂，同时用灵泉之水将其保存。"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"理论上...经过足够长的时间，这部分灵魂可以重新生长完整。"
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。从那天起，每个午夜我们都在秘密小礼拜堂中举行那个古老而神秘的仪式。祁煜会用特制的银刀在我掌心划出一个小口子，让鲜血滴入水晶瓶，同时吟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。随着仪式次数的增加，我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个小瓶子之间建立了某种奇异的联系，仿佛它真的在吸收我的"一部分"。
献祭前夜，祁煜带我来到教堂后的灵泉边。这是教堂最神圣的地方之一，泉水清澈见底，据说有治愈之力。
"明天之后，"他紧握着我的手，"我会把你的灵魂水晶浸入这泉水中。根据典籍记载，最快三百年，最慢三千年...你就能重新获得形体。"
"三千年..."我轻声重复，"你会等我吗？"
祁煜的眼中盈满泪水—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。"我会等，"他声音破碎，"哪怕要等到世界尽头。"
我们在灵泉边交换了最后一个吻，咸涩的泪水混合在一起，分不清是谁的。那一夜，他打破所有戒律，留在我的房间，只是紧紧抱着我，直到黎明。
献祭当天，整个阿萨雷亚教堂挤满了信徒。我穿着纯白的神女长袍，头戴银冠，缓步走向祭坛中央的圣火盆。祁煜站在一旁，表情肃穆如常，只有我能看出他眼中深藏的绝望。
当大主教宣布仪式开始时，祁煜按照程序开始吟诵经文。他的声音依然平稳有力，但我注意到他捧着圣典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"神女艾琳，"大主教庄严宣布，"你愿意为安斯帝国的繁荣献出自己的生命吗？"
我深吸一口气，目光直视祁煜："我愿意。"
就在我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，祁煜的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疯狂爱意，转瞬即逝，却足够我铭记永生。
"那么，请将手放入圣火中。"大主教命令道。
我最后一次看向祁煜，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——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。我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水晶瓶，然后缓缓将双手伸向那蓝色的火焰。
剧痛瞬间席卷全身，比第一次测试时强烈千百倍。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尖叫出声，透过泪眼看到祁煜同样痛苦的表情。当火焰开始吞噬我的手臂时，他突然上前一步，假装被绊倒，手中的圣典"意外"掉入火中。
在众人被这一意外分散注意力的瞬间，祁煜迅速从我袖中取出水晶瓶，用力砸向地面。瓶子碎裂的清脆声响被信徒们的惊呼掩盖，但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液体——灵泉之水——洒在我的脚上。
"原谅我。"祁煜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，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——将右手按在自己心口，然后指向我。
这是我们的秘密暗号，意思是"我的心与你同在"。
火焰已经蔓延到我的胸口，疼痛变得难以忍受。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，我看到祁煜的嘴唇无声地说着三个字："我等你。"
然后世界陷入一片白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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