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蜜似的阳光淌进洞，凌凝汐蜷在干草榻，薄肩从兽皮边缘露出，细得仿佛一捏就碎。
她睁眼，长睫抖了抖，像蝶翼扑湿露，指尖去摸身下软皮——确认自己仍被这小小一方柔软托住，才肯松了半口气。
洞口脚步声近，她惊得微缩，见是雷，才悄悄把提到喉口的心咽回胸口。
“汐，醒了吗？”
雷的声音带着晨风，却压得极低，怕惊坏她似的。
她想起身，膝盖一软，又跌坐回去，只好轻轻点头。
之前精神紧绷，担惊受怕，又加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，如今一放松下来，顿时感觉浑身难受，疼痛难忍。
雷把野果与嫩菜放在石面，果子饱满，他却先挑了最小的一颗递给她——好像默认她的掌心托不住太大的东西。
凌凝汐接过，指腹被果子重量压得微微发白，她才露出一点笑意，有一种真实感。
雷看得耳根发红，抬手挠头，把短发揉得乱糟糟，像要藏住那点局促。
“我……想去洗漱。”
雷立刻站起，“有地方，我带你去。”
他领她绕到后山，一汪细泉从石缝渗出，落进天然小洼，水清得发寒。
凌凝汐蹲下身，指尖触水，冷得指节瞬间透粉，她缩了缩肩，却不敢出声。
雷把折好的软枝递给她当牙刷，又用手掌捧水，示意她接。
她低头，就着他掌中水漱口，唇瓣沾湿，更显单薄。
回洞途中，她脚步已有些浮，阳光透过叶隙，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，像随时会碎掉的梦。
雷悄悄放慢步幅，让她能扶着山壁走，却又不至于碰疼之前的伤口。
洞口，两人并肩坐。
雷用石刀切野果，每块都只有拇指大，方便她咬。
她捧着吃，腮帮微鼓，细碎的汁水顺着嘴角滑下，她慌忙用指尖去抹，动作怯怯。
“汐，你说不记得从前，那……我把世界讲给你听，好吗？”
雷侧首，声音压得温厚。
凌凝汐把果块放下，双手规矩地叠在膝上，像认真听课的孩童，只那双眸子因不安而时时轻颤。
她点点头，眼波流动间，声音顿时弱了几分：“我怕记不住……你说慢些，好不好？”
雷心头顿时软塌，他放慢语速，像在哄一只受惊的雀。
“我们脚下叫苍澜大陆，山高林深，往东还有一座玄溟大陆，四面环海……”
说到“海”字，他见她眼睫扑闪，便抬手比划，“就是很大很大的水，看不到边。”
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尾音却带着颤，仿佛那无边的水已扑到她面前。
雷忙把话题收回：“别怕，这里离海远。只是……雌性珍贵，却没有异能，外出很容易受伤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她腕上——那截细骨被兽皮袖口一衬，好像一折就断。
“所以，雄性会觉醒异能，保护你们，所以雌性也会和雄性结侣，而一名雌主，都拥有少则三四个，多则十几二十个兽夫。”
为了让她安心，他曲起右臂，掌心里“噗”地腾起一小簇赤红火焰，焰心被刻意压得很低，像怕灼到她。
凌凝汐听着这话，这不就是兽世小说的特色，所谓的一妻多夫吗？
所以雌性这么珍贵，那自己的安全，应该还是能保证的吧。
看到雷手上凭空产生的火焰，凌凝汐眼眸微转，身子仿佛受惊一般，往后一缩，脊背撞上石壁，闷哼一声。
雷立刻收火，慌张起身：“是不是吓到了？我下次不放了。”
她摇摇头，努力弯唇：“没……只是，感觉好厉害啊！”
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却让他自责得耳根更红。
为了缓和气氛，雷继续讲五大部落、兽王城、异能十级。
每当他语调稍高，她便不自觉攥紧指尖，指节泛出淡粉。
他便再放缓，像怕惊落枝头初绽的花。
“……我如今四级，能控火。”说到这儿，他偷偷觑她，“你若害怕，我以后不在你面前用。”
凌凝汐垂眸，半晌才轻轻摇头：“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，没关系的。”
一句话，让雷心里像被绒毛扫过，热流涌上喉头，他握拳抵唇轻咳，掩住那点慌乱。
日影渐斜，她坐姿已有些摇晃，却强撑着听。
雷看出倦意，收住话头：“先到这里，你歇一歇。”
她想说“我没事”，可刚启唇，一阵风掠过，她便低低咳起来，肩头轻颤，像风中将折的苇。
雷忙解下自己外披的薄皮，搭在她背上，掌心无意擦过她后颈——那里肌肤凉得像玉，却带着微微的潮汗。
“我……想去河边坐坐。”她嗓音发哑，却带着执拗。
雷叹息，伸臂想扶，又觉唐突，最终只把拳头递到她面前，让她借一点力。
凌凝汐指尖搭上去，细指立刻被拳面衬得苍白，她借劲起身，脚步虚浮却坚持自己走。
河畔水缓，阳光碎金般撒在上面。
她坐在一块被风磨平的石上，双足并得规矩，雷隔了两步守在后面，像一棵沉默的树。
水面映出她模糊的影：削肩、细颈，兽皮裙下露出的小腿白得晃眼，却也看得见淡青血管。
她抬手，指腹触水，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，她忽地轻声问：“雷……若我一辈子都想不起从前，又学不会这里的活法，会不会……拖累大家？”
雷上前半步，影子罩住她，声音低而稳：“那就让我先学会护着你，其余的，慢慢再来。”
她怔了怔，鼻尖慢慢涌上酸意，却倔强地抿唇，把泪意逼回去。
半晌，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像把整颗心都放进那单音节里，软得让雷不敢大声呼吸。
夕光西沉，他送她回洞，把剩下的野果切成小块，用石碗盛了泉水放在她手边。
凌凝汐捧着碗，小口啜饮，唇瓣被水滋润，终于显出一点淡粉。
火堆燃起，她蜷在榻上，看火光把雷的背影投在石壁——那影子高大，微微弯腰，替她添柴、理草，动作笨拙却轻。
她眼皮渐沉，指尖却还攥着一根他递来的软草茎，像攥住一根救命纤绳。
入梦前，她迷迷糊糊地想：
这世界很大，刀锋与猛兽都远；
虽然装的成分偏多，但这也是一种活法，不是吗？
此刻洞口有火，火旁有他，而她尚被允许柔弱——
这便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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