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刚散,阳光像一泓暖泉,从洞顶藤蔓的缝隙里潺潺泻下。
凌凝汐把最后一簇荧藓嵌进石缝,抬手遮在眉际,望向谷口——那里,一条几乎被野草吞没的小径蜿蜒向北,正是昨日他发现盐肤木的方向。
“走吧。”她轻声说,把石刀别在腰后,又拍了拍藤筐里空出的位置,“若能取回盐晶,冬天就不怕了。”
夜煞跟在她半步之后,尾巴轻扫地面,像一把沉默的扫帚,替她掠去足迹。
他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很长,恰好罩住她纤细的背影,仿佛天然的屏障。
凌凝汐偶尔回头,看见那片阴影,心底便莫名踏实——却也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悸动:若是去往其他地方,他是否还会这样如影随形?
两人沿溪上行,水声潺潺,掩了脚步。
谷中野花正盛,红白相间,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。
凌凝汐一路走一路顺手采摘,把花瓣塞进腰间的小皮袋——她记得,这些甘菊可安神,也可入茶。
指尖被花露打湿,冰凉却不刺骨,她的心情随之轻快,脚步也带了跳跃的节奏。
夜煞却不敢放松耳力。
越往上游,山势越陡,风自峡谷口灌入,带来远处野兽的腥膻。
他时不时跃上高岩,借地势眺望,确认没有狼族巡队的踪影,才重新跃回她身边。
落地时,他刻意放轻爪垫,却仍惊起几只山雀。
凌凝汐被扑棱棱的翅声吓了一跳,脚下一滑,夜煞立刻伸尾一卷,稳稳托住她后腰。
待她站稳,他迅速收回尾巴,像什么都没发生,耳尖却悄悄抖了抖——那截尾巴,似乎还残留着她衣料的柔软触感。
正午时分,两人抵达峡谷尽头。
风忽然大了,带着咸涩的气息,像无数细小的针,扎在裸露的肌肤上。
凌凝汐抬眼望去,只见崖壁间生着一丛丛灰白灌木,枝条上结着半透明晶体,阳光下泛着细碎蓝光——正是盐肤木。
她心头一喜,却不敢贸然上前。
盐肤木附近多伴生毒藤,且晶体易碎,稍有震动便簌簌而落。
她示意夜煞留在下风处,自己则解下藤筐,放轻脚步靠近。
夜煞虽不放心,却知她谨慎,只得伏低身子,尾巴紧贴地面,随时准备扑出。
凌凝汐屏息,用石刀背轻轻敲击枝条。
晶体受震,纷纷脱落,落在她铺好的兽皮上,发出细碎的“叮叮”声,像一场微型雪暴。
她动作极轻,生怕惊动暗处的毒藤。
果不其然,一株暗红色藤蔓悄然探出,叶片呈三角,边缘生有细刺。
她早有准备,反手一刀斩断藤蔓,切口处渗出乳白汁液,落地即冒青烟。
她连忙后退,用泥土掩住伤口,这才松了口气。
盐晶收集完毕,她已额头见汗。
夜煞走来,用尾巴卷起兽皮四角,轻巧地兜住晶体,像拎一只巨大的包袱。
凌凝汐擦了擦汗,正欲起身,忽觉一阵眩晕——方才斩断毒藤时,她虽屏住呼吸,却仍吸入少许毒烟。
夜煞察觉异样,立刻俯身,用鼻尖轻触她手腕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,满是担忧。
“没事,”她勉强笑了笑,从空间取出解毒草含在舌下,“一点点头晕,回去煮点药就好。”话音未落,身子却晃了晃。
夜煞不再犹豫,前爪一伸,将她轻轻卷上背脊。
凌凝汐惊呼一声,却已趴在他温暖的皮毛上,耳畔是他急促的心跳。
“你……放我下来,我能走。”她脸色苍白,却不敢乱动,生怕扯到他伤口。
夜煞却不理会,步伐稳健地朝来路奔去。
风扬起他的黑色鬃毛,像一面展开的旗帜,将咸涩的盐风与她的惊呼,一并抛在身后。
回到山洞,夜煞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兽皮上,又用尾巴卷来清水。
凌凝汐服下解毒草,又喝了几口水,虚弱的她终究抵不过身体的疲惫,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睡梦中,她看见十步之外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。
那人戴着骨制面具,面具下的两个眼洞漆黑无比,仿佛要将四周的光线都吞噬进去。
凌凝汐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,中毒后的晕眩感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虚幻无比。
一道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如同从深渊传来:“雌神遗骨,只认血脉……”
凌凝汐的意识逐渐模糊,那道身影还在说着什么,声音时远时近:“她沉睡之前,留下了最后一道神谕——【若千年后,有雌性携新生之血而来……】”
这究竟是不是幻觉呢?
凌凝汐拼命想分辨真实与虚幻,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双能洞穿一切的漆黑眼睛。
猛然间,凌凝汐从梦中惊醒,一下子坐起身来。
可能是中毒的后遗症还在,她依旧有些晕眩,不过比之前好多了。
醒来的她眉头紧锁,眼神中满是忧虑,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之中无法摆脱。
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抚上自己的额头,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清醒了。
缓了一会儿,她抬起头,就看到夜煞正用爪子拨弄地上的盐晶,就像一只大猫在玩石子,还不时偷偷看她,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。
看到夜煞的模样,凌凝汐心里一暖,伸手揉了揉它耳后的软毛,嗓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:“谢谢你,又救了我一次。”
夜煞眯起眼睛,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,尾巴却不自觉地卷住她的手腕,似乎在确认她真的没事。
凌凝汐由着它缠着自己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它爪垫上尚未愈合的伤痕,轻声说道:“等盐晶晒干,我们就能腌肉了。冬天……会好过些。”
夜煞低声应着,尾巴轻轻摇晃,仿佛在说:有你在,就算冬天再寒冷也不用害怕。
洞外,夕阳缓缓西沉,最后一缕霞光洒落在山谷间,给盐晶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辉。
凌凝汐靠在夜煞身旁,望着那片璀璨的光芒,虽然心中仍有噩梦带来的阴霾,但此刻却觉得——这条流浪之路,似乎也没有那么寒冷了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将头靠在夜煞温暖的身上,希望能驱散心中残存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