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像被水稀释的墨,从洞口一路淌进山谷。
凌凝汐裹紧兽皮,蜷在夜煞身侧,霞光给盐晶镀上金红,却驱不散她眼底那点晦暗——梦中骨面、黑瞳、雌神遗骨……像残烬里未熄的火星,一触就疼。
她轻轻叹气,把混乱的念头揉碎,抛进晚风:想不明白的,就先不想;能抓住的,只有眼前能填饱肚子的、能填满空间的。安全感得自己一点点攒。
许是疲惫太深,她很快坠入浅眠。
呼吸轻软,唇瓣微张,在月光下泛着淡粉,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。
夜煞静静望着,尾巴无意识绕上她露在兽皮外的脚踝——动作极轻,仿佛怕一用力就会碾碎这截细白的月光。
回忆趁夜翻涌:祭坛石火、脊骨断裂、琴癫狂的眼……他深吸一口潮冷的夜气,将恨意压进胸腔,只余心跳与她同频。
子夜,万籁俱寂。
凌凝汐忽然蹙眉,身体微微一震,像被无形的手轻推。
她并未睁眼,意识却被一股温柔的拉力牵走——
再睁眼,已站在乳白空间。
脚下不再是粗糙白石,而是一片柔软草地,踩上去带着晨露的微凉,绵软得令人想打滚。
她屏住呼吸,生怕惊扰这片梦幻。
草地尽头,一排竹架整齐列立——
- 草药被细藤束成小捆,叶脉间浮着淡淡银光;
- 野果盛在精巧竹篮,色泽鲜艳得像刚摘下;
- 鹿肉、兔肉分门别类挂在竹钩,毫无腥膻,只散着浅浅寒气;
- 竹筐、竹篮、石刀、荆叉,皆被荧藓微光镀上一层温柔蓝晕。
她伸手触碰竹篮,指尖传来细微暖流,像空间在轻声说:我在,你安心。
真正吸引她的,是中央那片小湖。
湖水澄澈如镜,倒映缭绕白雾,水面泛着极淡的蓝光,仿佛把晨曦揉进了水里。
她蹲下身,指尖轻触湖面——一股清凉瞬间顺着血液游走,疲惫、晕眩、肩酸,全被悄无声息地抚平。
“这就是……灵泉?”她怔怔低语,眼眶发热。
曾经巴掌大的水洼,如今扩成清湖;曾经只能“净秽愈体”,此刻却像能滋养骨骼与灵魂。
她忽然想起深渊里“神种”的低语,千丝万缕,像被湖水温柔地系在一起,却一时理不出线头。
空间外,夜煞察觉怀中轻颤。
他低头,只见她睫毛急颤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像在做一场激烈的梦。
他不敢摇醒,只用鼻尖轻触她发顶,发出低低呼噜,像哄一只受惊的幼兽。
凌含汐在梦里听见那声呼噜,心口莫名安定。
她抬手,想掬一捧湖水,指尖却穿过水面,带起一圈金色涟漪——
- 涟漪荡开,竹架上的草药轻轻摇曳;
- 鹿肉表面浮起淡银光膜;
- 荧藓亮度悄然提高一寸;
她胸口一热,意识被温柔地推出空间。
再睁眼,已回到夜煞怀抱,篝火余烬在眼前跳动,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。
她轻轻喘息,抬手按住左手——那里,红痣微微发烫,像有一粒极小的火种在皮肤下静静燃烧。
夜煞担忧地俯视,金褐瞳仁映出她苍白却潮红的面颊。
“我没事。”她声音沙哑,却带着掩不住的雀跃。
他低低呜了一声,尾巴绕上她手腕,像在无声守护。
次日清晨,凌凝汐早早起身。
她先以湖水净手,再舀一小勺注入竹筒——只一小勺,便让昨日还显暗淡的解毒草瞬间舒展,叶脉泛出银光。她心中有了计量:每日三滴,足以让草药增灵、伤口速愈;再多,便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她把第一滴湖水滴在夜煞脊背旧伤上。
虽然,她还是不放心,但以现在的处境来看,小豹早点恢复,才更能保护好她的安全。
银光一闪,血痂悄然脱落,新生皮肤泛着淡粉。
夜煞猛地回头,瞳孔骤缩,却在她含笑的目光里渐渐放松,尾巴不受控地甩了甩,卷起一地落叶。
白日里,她依旧忙碌:用湖水调和黏土,塑出更多罐坯;把鹿肉切成薄片,浸过湖水后挂在通风处,肉表迅速形成一层银膜,锁住水分与鲜味;甚至把山椒、野姜也浸入湖中片刻,再取出晾晒——辛辣依旧,却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清香。
空间小湖成了她秘密的底气。
她不再担忧小小伤口溃烂,不再惧怕误食毒果,不再为冬天发愁。
每一次开启空间,湖水便轻轻荡漾,像在告诉她:囤吧,囤光、囤味、囤勇气,直到你能直面深渊。
夜深,新月如钩。
凌凝汐靠在夜煞身侧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红痣周围的淡金纹路。
她望着远处被月光洗亮的林梢,心里那片阴霾,似乎也被湖水冲淡了不少。
她低声呢喃,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:“存粮、存盐、存火……还存了一汪湖。可我知道,这些都不够。总有一天,我还要存下足以面对那个所谓深渊的勇气。”
夜煞偏头,金褐瞳仁映着她小小的影子,尾巴无声地卷住她手腕——像回应,也像承诺:到那时,我仍在你身旁。
月光静静洒落,给盐晶、鹿肉、荧藓都镀上一层银辉。
娇小的身影与黑豹的影子并肩,像两株被夜风吹弯的竹,外柔内韧,一点点囤积着光与热,等待未知的风雪,也等待属于自己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