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巢在望

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，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。

他的侧脸轮廓分明，平日里凌厉的眼神此刻像被泉水洗过，带着难得的柔软。

凌凝汐忽然觉得，自己那点小心翼翼的防备，在这样的坦诚面前，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。

可她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防。

就像空间里那座突然出现的木屋，看似温暖，却需要一道门来隔绝风雨。

她轻轻靠在夜煞的肩头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：“我们快些回去吧，争取早日回到部落，以防他们狗急跳墙。”

夜煞点了点头，没再说话，只是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，迈开长腿往雷豹部落的方向走去。

他的步伐稳健而坚定，每一步都踏在青草地上，留下深深的脚印，像是在告诉她，无论前路如何，他都会这样稳稳地托着她。

凌凝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，感受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。

她知道，自己有那样的原生家庭，又接触过那么多人心险恶的新闻。

或许她将永远无法像信任空间那样全然信任一个人，但此刻，这份带着尊重的默契，已经足够让她觉得安心。

她悄悄用意念探入空间，看着里面生机勃勃的果林和麦田，看着那座带着野花的木屋。

或许，她不必急于完全敞开心扉。

就像空间需要时间慢慢进化，人心的靠近，也需要岁月的沉淀。

夜煞低头看了眼怀里安静的人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。

他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，知道她心里的结松动了些。

有些事，急不来。

就像玄铁母矿需要慢慢吸收才能激活空间，信任，也需要一点点积累，才能变成坚不可摧的力量。

山风拂过，带来远处溪流的水声，像是在为这沉默的默契伴奏。

凌凝汐闭上眼睛，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，听着自己渐渐平稳的心跳，忽然觉得，这样也很好。

有可以依靠的肩膀，有可以保留的角落，有共同期盼的前路。

或许，这就是兽世里最安稳的模样。

“小心。”夜煞忽然开口，身体紧绷，视线死死盯着不远处。

凌凝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，只见前方丈许外的灌木丛里，正盘踞着一条碗口粗的赤练蛇，三角形的脑袋微微抬起，信子吞吐间发出嘶嘶声。

蛇鳞在斑驳的日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，显然是剧毒之物。

她下意识后退半步，指尖已捏住空间里刚摘的野花椒——上次偶然发现这东西的汁液能驱蛇。

却见夜煞从腰间抽出骨刀，手腕轻转间已掷出一道凌厉的刀光。

“噗嗤”一声，骨刀精准地钉在赤练蛇七寸处。那蛇猛地抽搐几下，便不再动弹。

“这附近不该有这么大的赤练蛇。”夜煞拔出骨刀擦拭着血迹，眉头微蹙，“像是被人惊扰过。”

凌凝汐心头一紧，忽然想起云豹部落的人。

他们若真在附近挖掘矿石，难免会惊动山林里的兽类。

她从夜煞的怀里下来，弯腰捡起块碎石，朝斜前方的山谷扔去，碎石落地的回声里，隐约传来兽类奔逃的窸窣声。

“加快速度。”夜煞将她护在身侧，脚步明显加快，“黑风谷地形复杂，得在日落前穿过去。”

两人在密林中疾行，夜煞对地形的熟悉远超凌凝汐的预料。

他总能在岔路口选对方向，甚至能提前避开松动的山石。

偶尔遇到拦路的野兽，也总能用最省力的方式解决——有时是一声震慑山林的豹啸，有时是精准投掷的骨矛。

凌凝汐渐渐发现，他看似随意踏过的草丛，底下其实都垫着厚实的枯叶；

他扶着她避开的荆棘，根茎处都有被利器砍过的痕迹。显然有人提前清理过这条路。

“是部落的巡逻队？”她忍不住问。

夜煞点头，目光扫过前方被踩出的小径：“三天前让他们清理过路线，没想到还是遇到赤练蛇。”

他忽然停下脚步，从怀里掏出块烤得焦香的兽肉干递给她，“先补充体力，前面要爬陡坡。”

肉干带着松木熏烤的香气，是凌凝汐教部落人做的保存方法。

她咬了一口，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伤口——那是上次被黑熊抓伤的，此刻绷带边缘渗出些微血渍，显然是刚才掷刀时牵扯到了伤口。

“等等。”她拉住他的手腕，不由分说将他拽到就近的青石旁坐下，“伤口裂开了。”

夜煞想抽回手，却被她按住。

凌凝汐掩饰地从藤筐里，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草药和干净的麻布，指尖沾着灵泉水轻轻涂抹在伤口周围。

清凉的触感让夜煞微怔，低头便看见她认真的侧脸，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。

“这点伤不算什么。”他低声道，却没有再动。

“在部落里学医时，雪阿婆说过，越是看着不起眼的伤口，越要仔细照料。”

凌凝汐麻利地重新包扎好伤口，忽然想起什么，从藤筐里拿出颗紫莹莹的野葡萄塞进他嘴里，“新长的，甜得很。”

野葡萄的汁水在舌尖爆开时，夜煞忽然觉得手腕的疼痛都淡了许多。

他看着她眼底的笑意，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，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：“汐，”他声音低沉，“不管发生什么，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。”

凌凝汐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，方才被赤练蛇勾起的不安渐渐消散。

她抬手环住他的腰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草木气息与淡淡血腥味，竟奇异地觉得安心。

穿过黑风谷时，夕阳正将天际染成金红色。

谷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，岩石的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。

凌凝汐握紧夜煞的手，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。

走出山谷后，远方雷豹部落的石屋群已然在望。

灰褐色的石砌建筑依着陡峭的山势层层叠叠而上，宛如一只蛰伏的远古巨兽。

石墙上斑驳的纹路诉说着岁月的痕迹，有些墙角还挂着尚未完全风干的兽皮，在晚风中轻轻摆动。

凌凝汐看见几道闪电般的纹饰从石屋间掠过——那是雷豹部落特有的图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