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那日，长姐的碧玉簪落在了齐榕轩的书房。
我摩挲着簪尾刻的"安"字，看铜镜里青霜为我描眉的手在发抖。"大小姐昨夜...在梅园等了将军两个时辰。"她笔锋一歪，黛青染脏了袖口的白狐毛。
"备车。"我将玉簪投入炭盆，看翡翠在烈焰中炸开裂纹，"去太常寺取先帝御赐的《雪梅图》，就说长公主要为太后寿辰献礼。"
马车碾过朱雀街的薄冰时，我望着窗外飞雪，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的戏文。那折《双错姻》里，妹妹便是用姐姐的帕子，试出了情郎的真心。如今这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，正在我袖中发烫。
太常寺的青铜鼎腾起异香，我故意打翻香炉，让火星溅上《雪梅图》的卷轴。当值的老宦官尖叫着扑火时，我袖风扫过博古架，前朝龙纹玉璧应声而碎——这正是容贵妃在找的调兵信物。
"沈姑娘好手段。"齐榕轩的玄狐氅扫过满地狼藉，他指尖夹着半片玉璧残片，"用前朝遗物引禁军搜查太常寺，既断容贵妃臂膀，又让陛下疑心齐家..."
我转身将锦帕塞进他掌心，帕角沾着长姐惯用的梨花香："将军今夜若赴梅园之约，我便告诉你母蛊所在。"
暮色染红飞檐时，我蹲在梅树虬枝上，看长姐捧着暖炉在雪地里徘徊。她鬓间新簪的紫玉钗，正是我晌午差人送去的"齐将军心意"。当齐榕轩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，长姐惊喜的抽气声惊落了枝头积雪。
"这钗..."齐榕轩抬手要取，被长姐躲开时指尖擦过耳垂。暗处的我捏碎了袖中瓷瓶，看情蛊顺着紫玉钗爬进她云鬓——正是用母亲妆奁里残留的蛊卵所炼。
更漏滴到子时，长姐的闺房传来瓷器碎裂声。我立在廊下听她啜泣："你既赠钗，为何..."话音被齐榕轩的闷哼打断，窗纸上映出他扼住自己咽喉的剪影。情蛊发作时若不动情，便会噬心而亡。
"将军果然铁石心肠。"我推门而入，踩过满地带血的瓷片。长姐昏倒在榻，唇角溢出的血丝染红了紫玉钗。齐榕轩赤红的眼盯着我手中母蛊："沈喻年，你连至亲都算计？"
"不及将军。"我掀开他染血的袖口，露出昨夜潜入太常寺的玄铁爪痕，"借我之手毁前朝信物，不正是为掩盖齐家与前朝余孽的关联？"
他突然将我按在妆台，铜镜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。母蛊在琉璃盏中疯狂冲撞，与他心口躁动的子蛊共鸣。"你既想看真心..."他咬破舌尖将血喂进我口中，"何不亲自来验？"
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的刹那，太常寺方向突然腾起火光。我望着冲天的黑烟轻笑，那《雪梅图》夹层里的密信，此刻该呈在御前了——正是陛下暗通北狄的铁证。
长姐的呓语突然响起："阿轩..."我抚过她滚烫的额头，摘下那支浸透情蛊的紫玉钗。钗头暗格弹开，露出半枚兵符，与齐榕轩怀中那半块严丝合缝。
"好姐姐。"我对着昏迷的长姐呢喃，"你可知当年母亲为保你婚事，喝下了本要送进东宫的毒酒？"窗外飘进的雪粒子落进她眼角，像极了母亲咽气时未落的泪。
齐榕轩的剑锋突然抵住我心口，却在触到那串红豆手串时颤抖。我们望着彼此眼中的血色倒影，终于明白这场局中最毒的，是当年容贵妃种在我们胎发里的帝王蛊——要至亲相残，要爱侣离心，要这江山永无宁日。
更鼓敲破黎明时，我割断长姐一缕青丝系在剑穗上。齐榕轩的吻落在染血的母蛊上，蛊虫发出濒死的哀鸣。我们相拥着看蛊尸化作灰烬，终于读懂母亲血书最后一页的箴言：情是穿肠刃，亦是续命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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