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房

第七次诊疗，苏眠迟到了四十分钟。她跌坐在沙发上，头发滴着水，羊绒围巾上沾着草屑。

「又去海边了？」林深月递来热可可，手指触到她冰凉的指尖。

苏眠盯着杯口热气：「今天是她的生日。我买了蛋糕，放在礁石上...」声音突然碎成锯齿，「浪打过来的时候，蜡烛全灭了。」

林深月没说话，起身打开诊疗室的暗门。苏眠这才发现，门后藏着一间小型暗房，墙上挂满黑白照片——潮湿的海岸线，枯树枝上的麻雀，医院走廊的光影切割。

「这是我的秘密基地。」医生拿起其中一张，照片里的老式台灯下，摆着半杯冷掉的咖啡和一本摊开的《飞鸟集》，「每次情绪过载时，我会来这里冲洗照片。看着影像从相纸上慢慢显影，会觉得...有些东西，总要经过黑暗才能被看见。」

苏眠凑近看，发现每张照片角落都有极细的日期戳。她在其中一张里看到自己上周折的星星，被放在窗台，旁边是医生的银镯。

「可以帮我个忙吗？」林深月递来空白相纸和显影液，「试着把今天在海边的感受，用光影记录下来。」

相纸浸入显影液的瞬间，苏眠的手指在发抖。她想起海浪卷走蛋糕时，自己跪在礁石上捡奶油碎的样子，咸涩的海水混着眼泪，滴在沙滩上画出很快被抹去的图案。

影像逐渐清晰：灰调的海浪里，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，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物体——不是蛋糕，而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白色泰迪熊。苏眠猛地捂住嘴，眼泪大颗大颗掉进显影液。

林深月从身后轻轻环住她，下巴抵在她发顶：「你看，它并没有消失。」她指着照片里泰迪熊的爪子，那里有道极浅的光斑，像熊掌上的星光，「痛苦会显影，但爱也会。」

苏眠转身把脸埋进对方颈窝，闻到橙花混着海盐的气息。林深月的手指轻轻梳理她湿乱的头发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。暗房里，相纸上的海浪仍在无声翻涌，而那个抱着熊的女孩，正在显影液里慢慢睁开眼睛。

作者有话说：不能让读者发现这是我前几天完成的现在才发 （心虚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