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镜马赛克

「碎镜计划」首展当天，画廊落地窗外飘着细雪。苏眠站在《星环》系列前，看着自己用碎镜片拼贴的双人像——左边的女孩抱着泰迪熊，右边的医生举着放大镜，她们的裂缝里，嵌着从患者收集来的彩色玻璃碎屑。

「这幅叫《共生》。」林深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她穿着苏眠送的浅蓝围巾，发梢沾着雪花，「每个色块都是某位患者的故事，蓝色是产后抑郁妈妈的奶瓶碎片，黄色是自闭症少年的乐高积木屑。」

人群中，有位穿红裙的女士驻足许久。苏眠认出她是伦理委员会的那位委员，此刻正用指尖轻触画中「星星愈合」的部分。

「很震撼。」女士转身时，眼里有光，「原来破碎可以这样被看见。」

「因为破碎从不是终点。」林深月递过一枚星星胸针，里面嵌着极小的镜片，「这是用展览剩余碎片做的，送给所有愿意直面裂痕的人。」

雪越下越大。苏眠望见画廊角落的互动区，几个孩子正在往「碎镜许愿池」里扔彩色玻璃，池底的投影仪将碎片影子投在天花板，变成流动的星群。

「还记得第一次折星星吗？」她问。

林深月笑了，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：「记得。你写『玻璃碎在心脏里』，我想的是，或许可以把玻璃磨成星星，这样心跳时，就会有星光漏出来。」

她们相视而笑时，有片雪花落在苏眠画册上。那是最新的画稿，标题是《光的语法》：两个女人坐在诊疗室地毯上，周围散落着碎镜与星星，阳光从百叶窗斜切进来，在她们交叠的手上，拼出「Per Aspera Ad Astra」的光影。

手机忽然震动，苏眠收到条匿名消息：「谢谢你们让我知道，心理医生也会哭，也会需要糖。」

林深月探头看屏幕，指尖在「糖」字上点了点：「该补货了，薄荷味快吃完了。」

「这次换草莓味吧。」苏眠挽住她的胳膊，望向窗外渐亮的雪光，「让甜味像星星一样，慢慢把苦味都腌起来。」

画廊的广播响起时，她们正把最后一颗星星放进许愿池。轻柔的女声说：「本次展览的所有收益，将用于资助贫困地区儿童心理建设——」

林深月忽然想起督导陈知夏的墓碑，上面刻着：「致永远的提灯人」。此刻，她望着苏眠发间的雪花，忽然明白，所谓提灯人，从来不是独自举着火把，而是学会让他人的光，也成为自己的燃料。

雪停时，画廊外的梧桐树上挂着冰晶。苏眠摘下围巾，给林深月系好，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碎发：「晚上去看星星？」

「好。」医生晃了晃望远镜包，里面传来玻璃罐轻响——那是她们共同收集的「治愈碎片」，每次拥抱时，都会发出细碎的、像星光碰撞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