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在调料包塑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，我转动着那个泛黄的包装袋，突然注意到背面有极浅的荧光痕迹。顾沉舟的呼吸声在耳边骤然停滞，他一把抓过三个调料包对着光线拼凑，那些褪色多年的字迹在晨光中突然清晰可辨——正是烧焦平面图上那些被红笔反复圈画的名字。
"当年值班表上的签名顺序。"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。阳光穿过他卷起的衬衫袖口，烫伤的"S-07"编号在皮肤上狰狞毕现，与我记忆中锅炉房少年手腕上的"S-06"只差一位数字。
富贵突然跳上书桌，猫爪按住了平面图最关键的转角位置。顾沉舟条件反射地扯下袖口遮挡，这个动作反而让更多疤痕暴露在光线里——从手腕到手肘，烫伤的管道图案连成诡异的拓扑结构，最新结痂的伤口还泛着粉红色。
"你当时在工具间隔壁的管道室。"我抓起蓝色蜡笔在烧焦的图纸上补全记忆中的路线，笔尖颤抖着画出通风管道的走向，"他们改了值班表，但没算到通风系统是联通的。"
蜡笔突然被抽走顾沉舟的指节泛白，他盯着我虎口处的月牙形疤痕，喉结滚动了几下："这个编号..."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手腕旧伤，新鲜的血珠渗出来，"本该是你的。"
血滴落在泛黄的档案纸上，瞬间晕开成雪花状的结晶。我们愣住，看着那滴血在纸面上生长出细小的冰晶纹路，与顾沉舟锁骨下方疤痕的图案完全一致。书房门突然被敲响，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发闷："顾总，李董事长到了，说是有急事。"
顾沉舟的肌肉瞬间绷紧，受伤野兽般的警惕重新回到眼中。他单手扣好袖扣的动作行云流水，另一只手却将染血的档案纸塞进我掌心："去衣帽间最里侧的保险箱。"他的嘴唇几乎没动，声音压得极低，"密码是0607。"
会客厅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。李牧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，那种刻意放慢的节奏让我后背发凉。富贵突然蹿出去，梵雅宝项链的蓝宝石吊坠在晨光中划出弧线，精准地撞开了书房暗格。
"听说顾总最近在查城西那块地？"李牧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感从半开的门钻进来，"巧了，我刚好整理出些老照片。"相册落在大理石茶几上的闷响像记重锤。
顾沉舟挡在门前的身影投下浓重阴影，他后颈的肌肉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："李叔对二十年前的福利院这么感兴趣？"西装袖口下，他的手腕正缓缓渗出新鲜血迹，在深色布料上洇出更暗的痕迹。
我蹲在衣帽间摸索保险箱转盘时，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物体。富贵不知何时跟进来，猫嘴叼着的录音笔正在幽暗中泛着红光。按下播放键的瞬间，十年前锅炉房铁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耳膜发疼，背景音里李牧年轻时的声音正在吼叫："把07号处理掉！他知道管道图纸藏在——"
刺耳的电流声戛然而止。保险箱密码盘发出"咔嗒"轻响，箱门弹开的瞬间，整面墙的镜子里突然映出李牧的倒影。他站在衣帽间入口，保养得宜的手正抚摸着富贵颈间的项链："这项链上的蓝宝石，和当年福利院美术室的粉笔一个颜色呢。"
顾沉舟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镜中，他左手搭上李牧肩膀的动作看似亲昵，右手却将染血的档案纸按在对方胸前。李牧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些血晶正在纸上组成清晰的管道线路图，与平面图缺失的部分严丝合缝。
"李叔记性真好。"顾沉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却让李牧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，"那您一定记得，当年是谁在号阀门上做了手脚？"他的拇指抚过档案纸上某个血晶节点，那里正渐渐浮现出"S-06"的荧光编号。
富贵突然跳上我的肩膀，猫尾巴扫过耳垂的触感让我浑身一激灵。衣帽间顶灯突然频闪，在明灭的光线里，我看到顾沉舟后背的衬衫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，烫伤疤痕透过湿布料显出妖红色。李牧跄后退时撞翻了香水架，玻璃瓶碎裂的声响中，那支录音笔又开始自动播放：
"......锅炉的小哥哥，泡面要趁热吃......"
顾沉舟的右手悬在半空，掌心里静静躺着半包过期十年的泡面调料。油渍渗透包装袋的纹路，与他锁骨下方疤痕的走向完全重合。李牧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——那些血晶正在他西装前襟上蔓延，组成完整的福利院立体结构图，每个关键节点都标注着当年的真实值班名单。
"不可能！这些资料明明......"李牧的声音戛然而止，他死死盯着顾沉舟缓缓卷起的衬衫袖口。晨光穿过纱帘，照亮那个正在渗血的"S-07"编号，数字边缘的烫伤痕迹新鲜得像是刚刚烙上去的。
富贵从我肩头跃下，精准地踩中香水瓶碎片。浓郁的檀香气味中，录音笔突然播放出十年前我的尖叫："小哥哥快跑！他们把汽油倒在——"背景音里铁门被踹开的巨响与现在衣帽间门被撞开的声音完美重合。管家举着手机冲进来，屏幕上是正被消防系统浇成落汤鸡的李牧秘书："顾总，他在调车库的监控！"
顾沉舟的指尖还悬在那包泡面调料上方，塑料包装摩擦的沙沙声与录音带里火焰窜起的声音重叠。李牧的西装前襟已经完全被血晶覆盖，那些细小的红色晶体正沿着他颤抖的手指攀爬，在皮肤表面组成残缺的管道图纸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