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,在思司的课本上织出菱形光斑。她攥着书包带站在玄关,听见张桂源在厨房里哼歌,乒乒乓乓的声响混着煎蛋香气飘来。
张桂源快吃!
张桂源我煎的溏心蛋超绝,阿姨上班前煮了粥。
少年端着盘子冲出来,头发翘得像刚睡醒的金毛。他把牛奶推到思司面前时,手腕上的银链刮过桌沿,发出清脆的响。
张桂源你不爱吃葱对吧?我昨天看你挑出来了。
思司垂眼盯着碗里的蛋,溏心在勺尖颤巍巍地晃。张桂源的筷子突然伸过来,夹走她碗里的葱花。他说得自然,仿佛观察她已是习惯。
巷子里的黄桷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。思司跟着张桂源拐进窄巷,青苔斑驳的墙壁上爬满爬山虎,某处砖缝里冒出株向日葵,昂头朝着天光。
张桂源就这儿。
少年忽然停步,转身时球鞋在青石板上磨出声响。思司抬头,看见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「重庆第十七中学」的木牌,阳光穿过铁门缝隙,在他肩头切出明暗交界线。
早读铃响起时,思司正坐在教室后排整理课本。前排女生忽然回头,眼睛亮晶晶的:「你认识初三四班的张桂源吧?他刚才在校门口帮你拎书包!」周围响起细碎的哄笑,她的耳垂瞬间烧起来,低头时看见铅笔盒里的橡皮——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全新的,蓝色包装上贴着张便利贴:「旧的看你用得快没了,这个耐擦。」
课间操时,思司站在队伍里,目光不自觉地往初三的方阵飘。张桂源站在排头,白色校服被汗水浸得半透,抬手擦汗时露出腰线,麦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。他忽然转头,朝她的方向晃了晃手指,嘴角扬起得逞的笑。
「思司!」午休时,班长抱着作业本路过,「教务处说需要人帮忙搬教材,你能去吗?」她刚点头,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张桂源抱着篮球跑过来,发梢滴着汗,他把球往地上一踢,双手抄起两摞书。
张桂源我帮你们搬!
张桂源走啊思司姐,教材室在负一楼。
负一楼的走廊没有窗户,声控灯忽明忽暗。思司抱着书跟在后面,忽然被台阶绊住脚。怀里的书轰然倒塌,她踉跄着后退,后腰撞上温热的胸膛。张桂源的手臂迅速圈过来,在她腰侧虚虚一挡,声音里带着喘息。
张桂源小心!
两人蹲在地上捡书时,思司的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伤疤。那是道月牙形的疤,蜿蜒在虎口处。少年忽然开口,把书码整齐,他抬头看她,睫毛上沾着灰尘。
张桂源小时候爬树摔的。
张桂源疼了好久,后来我妈说,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。
张桂源思司姐觉得呢?
思司是、是很勇敢的印记。
她的心跳得厉害,慌忙低头整理刘海。张桂源忽然笑出声,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灰。他的指尖掠过她耳后,带着操场上的阳光温度。
张桂源你紧张什么?我又不会吃了你。
下午的数学课上,思司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发呆。抽屉里的手机震动,是张桂源发来的消息:「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,来看我打球呗?」她咬着笔杆犹豫,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,像无数个声音在说「好」。
操场边的梧桐树下,思司攥着书包带蹲下。张桂源正在球场上奔跑,球衣被风吹得鼓起,像只展翅的鸟。他忽然做了个假动作,晃过防守队员,在三分线外起跳。篮球划破空气的瞬间,他转头看向她的方向,嘴角扬起张扬的笑。
「进啦!」周围响起欢呼。少年小跑过来,膝盖上沾着草屑,脖颈挂着的银色项链晃出弧线,他伸手擦汗,手腕上的银链滑到手肘,露出内侧淡青色的血管。
张桂源怎么样?帅吧?
思司从书包里摸出纸巾,递到他面前又缩回手。张桂源却直接凑过来,用她的手背蹭了蹭额头,他的脸近在咫尺,睫毛投下的阴影扫过她手腕,痒得像有只蝴蝶停驻。
张桂源谢啦思司姐,比我毛巾好用。
暮色漫上操场时,张桂源忽然拽着她往校外跑:「带你去个好地方!」他的手温热有力,攥着她的手腕穿过放学的人群。思司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混着少年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,在黄昏里织成错乱的鼓点。
「到了!」少年在江边停下,弯腰撑着膝盖喘气。嘉陵江的风卷着水雾扑来,吹乱思司的刘海。她抬头,看见落日熔金般铺在江面,远处的跨江大桥亮起星星点点的灯,像撒了把碎钻。
张桂源忽然蹲下身,从草丛里摘了朵小黄花:「给你,野菊。」他把花别在她耳后,指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垂,「比她们买的玫瑰好看多了。」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,他望着江面,声音忽然轻下来,「我小时候总在这儿看夕阳,觉得孤单的时候就数江上的船。」
思司捏着花瓣,感受着他指尖残留的温度。江水在脚边轻轻拍岸,带走夏日的暑气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,柔软却清晰:「现在……不用数船了吧?」
少年转头看她,眼里倒映着万家灯火。他忽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,笑得像偷吃了蜂蜜的熊:「嗯,有伴了。」风掀起他的衣角,思司看见他后颈新冒的汗珠,在暮色中闪着光,像她藏在日记本里的秘密,终于在阳光下发了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