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撕到最后一张时，思司在张桂源的课桌里发现了带血的纸巾。少年正趴在桌上打盹，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，右手食指上还沾着未干的蓝墨水。
“张桂源！”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，指尖抚过他眼下的乌青。少年惊醒，看见她手里的纸巾，慌忙把抽屉推进去：“没事，就是昨晚……”
“昨晚又刷题到三点是不是？”思司翻开他的错题本，看见最新一页的三角函数题旁，用铅笔写着“思司说这章难，我得先学会才能教她”。字迹力透纸背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，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血。
少年别过脸，耳尖却红得透亮：“就想和你考同一所高中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，像做错事的小孩，“你总说我聪明，其实我笨死了，这道题算错七次……”
思司忽然抱住他，脸埋进他校服领口。这里还残留着柠檬洗衣液的清香，混着淡淡的铁锈味——那是他熬夜时用来提神的薄荷膏。张桂源僵了一瞬，反手把她搂进怀里，下巴抵着她发顶：“别哭啊思司姐，我保证以后不熬这么晚了……”
“笨蛋，不是让你和我考一样的学校……”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，“是想让你好好照顾自己。”感觉到他的心跳突然加快，思司抬头，看见少年眼里翻涌的光，像暴雨前的江面。
毕业典礼那天，礼堂的灯光亮如白昼。思司坐在台下，看着张桂源抱着吉他走上舞台。少年的白衬衫熨得笔挺，银链在锁骨处晃出细碎的光，却在开口时声音发颤：“这首歌……写给我的星星。”
前奏响起时，她听见后排女生的窃窃私语：“是他自己写的词耶！”“看思司学姐的表情，不会是……”吉他弦突然走调，张桂源耳尖通红，却在看见她的瞬间笑起来，眼里燃着不被熄灭的火。
“你是我窗台的苔藓，
是我解不开的函数线，
是嘉陵江的雾，是轻轨穿楼的瞬间，
是我藏在草稿纸里的，
每一个偷偷看你的夏天。”
唱到副歌时，少年的声音忽然哽咽。思司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，指尖在琴弦上划出破碎的响。台下忽然爆发出掌声，她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满脸泪水，手里攥着的纸巾被揉成皱团。
曲终时，张桂源单膝跪地，像初次告白那样抓住她的手。礼堂的灯光落在他发梢，把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却盖不住他眼底的坚定：“思司，以后也要和我一起，从校服走到婚纱，好不好？”
欢呼声铺天盖地时，思司听见自己说“好”的声音，混着心跳声，像敲开春天的鼓点。少年忽然起身，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轻轻吻她，这个吻带着汗水的咸涩，混着薄荷膏的清凉，却比任何夏天都要炽热。
中考结束那天，两人躺在操场看云。张桂源的手指在她掌心画着抛物线，忽然指着天边的火烧云：“看，像不像我们的未来？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与温柔，“虽然不知道具体形状，但一定很耀眼。”
思司转头看他，发现他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。她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穿白T恤的少年，想起每个躲雨的器材室、每个看萤火虫的夜晚，忽然明白，所谓未来，从来不是某个确切的终点，而是和眼前人一起，把每个“现在”都变成闪闪发光的星子。
“一定会很耀眼。”她轻轻握住他的手，感觉到少年指尖的茧擦过她掌心，那是无数个熬夜刷题、无数场篮球赛留下的印记。远处的上课铃忽然响起，却再也不是催促他们的信号，而是宣告另一段旅程的开始。
张桂源忽然翻身撑起上身，影子笼罩住她。少年的眼睛里倒映着整片晚霞，像浸了蜜的琥珀：“思司姐，我忽然想到——”
“想到什么？”
他低头吻她，夕阳的余热混着他的呼吸，在唇齿间酿出甜意。这个吻比任何时候都要绵长，像把整个青春的炽热与温柔都揉了进去。分开时，少年的额头抵着她的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：“想到，我永远不会后悔，在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，遇见我的光。”
风掀起操场的草浪，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毕业生的欢呼声。思司望着漫天云霞，忽然觉得眼眶发酸。她想，原来最动人的告白从来不是诗与歌，而是两个灵魂在时光的洪流里，坚定地走向彼此，把每个“我”变成“我们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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