阁楼三层的独立雅间内,雕花木窗半开着,晚风卷着楼下的琴音溜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刚进门,那引路的小厮便又堆起笑容,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:“公子,这间雅室需额外加一百两银子。”
温若寒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,墨色的眼眸在小厮脸上扫过,未置一词。他指尖微动,一张银票便从袖中滑出,带着破空的轻响落在桌上,动作干脆利落,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。
在淮水城,银票向来畅通无阻。这里的修士大多修为平平,半凡半修的日子过久了,银钱反倒比灵石更得人心,银票便顺理成章成了通用货币。
小厮见状眼睛一亮,慌忙伸手去接,指腹在银票边缘蹭了蹭,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,低头哈腰地补充道:“公子爽快!诗会还有一刻钟才开始,您要是渴了饿了,或是想唤位姑娘来弹唱助兴,尽管吩咐小的,保证办得妥妥帖帖!”
“嗯。”温若寒淡淡应了一声,声线清越却没什么温度,仿佛只是随口应付。他转身走向窗边,身姿挺拔如松,神情自若得像是在自家庭院散步。
小厮识趣地闭了嘴,踮着脚退到门外守着,连呼吸都放轻了些——这位公子看着年轻,气场却压得人不敢多言,想必是大有来头。
楼上雅间的窗户正对着院里的水榭,琴声和歌声听得更清楚了。孟姑娘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泉水,唱的是一首咏月的诗,尾音拖得长长的,绕着梁木打了个转,轻轻落在几人耳中。
温若寒刚在窗边坐下,就见金光善已经凑到了棋盘前,手指点着棋盘上未下完的残局啧啧称奇:“这步棋妙啊!”谢翎夭和晓清月正借着窗外的灯光打量墙上挂着的字画,谢翎夭指尖点着画中远山,低声说:“这墨法倒是别致。”晓清月凑近了些,发丝轻轻扫过谢翎夭耳畔:“嗯,像是南疆那边的手法。”蓝晏站在另一侧的窗边,目光落在远处河面上的画舫,指尖轻轻叩着窗棂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看来这孟姑娘,倒真是个雅人。”晓清月笑着转头,发间银饰晃出细碎的光,目光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,“就是不知这诗会,会有什么趣事。”
不多时,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踩在木质楼梯上,发出规律的“咯吱”声。温若寒凭栏而立,目光从楼下的水榭收回,淡淡瞥向楼梯口。只见几道身影拾阶而上,为首的是位白衣少年,墨发用一根玉簪束着,身后紧跟着两名须发皆白的老者,步履沉稳,显然是护道之人。
金光善原本正摆弄着桌上的茶具,听见动静立刻凑过来,胳膊肘悄悄碰了碰温若寒,脸上挂着讨好的笑:“温兄,这是瞧见什么了?瞧着气度不凡啊。”
温若寒没理他,只是朝着旁边正翻看古籍的蓝晏微微点头。蓝晏抬眸,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,不约而同地低头注视下方,眼底都多了几分探究。
那白衣少年步履从容,青石板上的青苔没沾湿他半分衣摆,目光平静如水,扫过周遭时带着种淡漠的疏离,仿佛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。
领路的小厮比招待温若寒时更显谦卑,头几乎要埋到胸口:“陈公子,您的雅间在这边,请随我来。”
“陈公子”三个字一出,温若寒指尖在栏杆上轻轻一顿,蓝晏翻书的动作也停了半分。二人神色微动,目光瞬间变得深邃起来——天一宗少宗主陈柏霖?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一旁的晓清月正把玩着发间的银饰,见二人神色有异,刚要开口询问“这陈公子有什么不妥”,却被一声悠长的钟鸣打断。
“当——”
钟声浑厚,在阁楼间回荡开来,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,阁楼内顿时鸦雀无声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缓缓登上水榭中央的高台。她穿一身石榴红的锦裙,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,身姿婀娜如柳,举止端庄中又透着几分勾人的魅惑,眼波流转间,像是有钩子在人心上挠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她定是修炼过某种魅功,只是藏得极深,寻常修士轻易察觉不到。
“多谢各位道友莅临此次诗会。”美妇微微欠身,裙摆扫过台阶,声音娇柔婉转,像是初春融雪时的第一缕溪流,又带着点琴音般的颤音,顺着晚风飘进每个人耳中,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头发软,几乎要沉醉在这份柔媚里。
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吃这一套。林如雪端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,冷冷扫了一眼高台上的美妇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,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:“区区筑基期修为,也敢在这修士云集的地方摆弄魅术,这思诗轩,果然是藏龙卧虎——藏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。”
她的声音虽轻,却恰好能让身旁的金光善听得分明。金光善原本看得双眼发直,被她这一眼扫过来,像是被冰水浇了头,立刻收敛了痴傻的表情,干咳两声掩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