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长泽攥着骰子的指节泛白，指尖的汗把象牙骨面浸得发潮。方才妖狐宣布规则时，那句“输的亲手扒对方一件衣裳”像淬了火的针，扎得他耳尖发烫，连带着看晓清月的眼神都躲躲闪闪——他甚至不敢想，若是真输了，该如何伸手去碰她的衣襟。
可晓清月却在那时忽然抬眼，撞进他慌乱的目光里，又转头对妖狐扬声道：“脱衣未免俗了，不如换个玩法？输家以灵力为笔，在妖气凝成的云团上画对方的模样，画得不像，再另算惩罚。”她语气坦荡，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，像是在紧张，又像是在笃定。
妖狐眯着金瞳打量他们半晌，忽然舔了舔犬齿笑起来：“也好，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，藏着多少不敢画出来的心思。”
于是才有了此刻的墨云，此刻的对峙。魏长泽望着面前翻涌的妖气云团，忽然想起刚才晓清月提出换规则时，她悄悄往他这边偏了偏头，鬓角的碎发扫过他的小臂，像一片羽毛落进心里，把那点“脱衣”的窘迫都扫成了微麻的痒。他那时悄悄捏了捏袖中藏着的字条——那是出发前收到的密信，说此次除妖可能藏着更大的阴谋，需伺机与同伴传递消息。只是没想到，会是在这样的场合，以这样的方式。
“这轮可别手抖了。”晓清月的声音带着点笑意，手里的骰子转得飞快，“不然我可要猜，魏公子是不是怕画不出我好看的样子？”
魏长泽的脸又热了些。他定了定神，将骰子抛起。象牙色的骨片在空中相撞，发出清脆的响，落进青玉碗时，他看见自己的点数是六点，而晓清月的是两点。
“这次换我了。”晓清月的灵力比他灵动得多，淡青色的光丝落在墨云上，像极了她惯用的软剑，柔韧却精准。她没有丝毫犹豫，笔尖落下时，先勾勒出他的轮廓——
是在客栈窗边擦剑的模样。阳光从雕花木窗里斜射进来，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，剑穗上的红绳被风吹得轻轻晃动，绳结处还留着她编时特意加的小扣。
魏长泽的呼吸猛地一滞。她竟连这个细节都记得。那天他坐在窗边擦剑，她就坐在对面的梨木桌旁，假装翻着一本游记，书页却半天没动过。他当时以为她看得入神，此刻才知，她原是在看他。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，她画中剑的剑鞘上，竟用极细的灵力刻了个极小的“危”字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
淡青色的灵力继续游走，画出他抿紧的唇线，画出他蹙眉时眉峰的弧度，甚至画出他耳后那颗小小的痣。魏长泽的目光却紧紧锁在剑鞘的暗号上，忽然注意到画中窗棂的纹路——横三竖四，恰是他们约定的传递情报的密语格式。她画的流云位置，对应着密语的第一个字；他指间的剑穗角度，藏着第二个字……原来她不仅在画他，更是借着作画的由头，在传递至关重要的消息。
“像吗？”晓清月收回手，转头看他，眼底的光比墨云里的碎星还要亮，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只有他能看懂的急切。
魏长泽望着那幅画，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，只能重重地点头。像，太像了。像到他能透过那片妖气云团，看见当时窗外的流云，听见她翻书时不经意的轻响，甚至闻到她放在桌边的那杯兰雪茶的清香。更重要的是，他看懂了她藏在画中的话——“按兵不动
“我画的，是我心里的魏公子。”晓清月忽然轻声说，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，“不是道长，不是剑修，就是……魏长泽。”
最后三个字像带着温度，落在魏长泽的心上，烫得他猛地抬头。她却已经转过身去，发梢在肩头轻轻晃动，露出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粉。可他分明看见，她转身时，指尖在身侧快速地比了个手势——那是让他接应的信号。
妖狐在半空催促着下一轮，瘴气里的甜腥似乎淡了些，兰花香却更清晰了。魏长泽握紧了骰子，忽然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。他不仅要画出她的模样，更要回应她的消息。
下一轮骰子落地，魏长泽是三点，晓清月是五点。
轮到他了。魏长泽深吸一口气，凝起灵力。他画的是她在云梦码头喂猫的样子。她蹲在青石板上，裙摆被风吹得铺开，像一朵盛开的白梅。指尖轻触猫爪的动作温柔得很，发间别着的那朵小雏菊，是他那天早上摘给她的，花瓣边缘已经有点蔫了，她却一直别着。
晓清月看着画，忽然“呀”了一声。她看见画中猫咪的眼睛——瞳孔的形状是个“安”字，回应了她的“危”。画中码头的石阶数，对应着密语的回复；她脚边的水洼倒影里，藏着“知晓，待命”四个字。原来他也看懂了，并且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她。
“这是我心里的晓清月。”魏长泽的声音有些发紧，却异常坚定，“就是……晓清月。”
他画她喂猫时眼角的弯，画她簪花时唇边的弧，画她指尖的温柔，更画她藏在笑意里的机敏。当最后一笔落下时，他看见晓清月的眼眶微微泛红，却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“收到，明白”。
瘴气依旧弥漫，妖狐还在叫嚣着下一轮。可魏长泽看着墨云中她的模样，忽然觉得掌心的骰子不再冰冷。原来有些心意，藏在画里，比说出来更动人；有些默契，借着笔墨传递，比明说更安心。他抬手擦了擦掌心的汗，这一次，看向晓清月的目光里，再没有躲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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