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艇的引擎声在耳边嗡鸣，我蜷缩在陆钰尘怀里，望着舷窗外渐行渐远的岛屿轮廓。夕阳将那座罪恶之岛染成血色，仿佛在为我们送行。克隆体们没有追来——也许她们的程序设定了活动范围，也许Cecilia留下的缺陷已经开始发挥作用。
"冷吗？"陆钰尘的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，手臂将我搂得更紧。
我摇摇头，却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。海风从半开的舷窗灌进来，带着咸腥的气息，但陆钰尘的体温总能驱散所有寒意。自从基因链接完成，他的身体就像个恒温的小火炉，总是比我高那么一两度。
"那个老船长...会等我们吗？"我小声问，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陆钰尘手臂上的蓝光纹路。那些纹路在暮色中微微发亮，像星河倾泻在他的皮肤上。
陆钰尘握住我作乱的手指，轻轻捏了捏："我付了三倍的钱。"
这个回答让我轻笑出声。曾经那个冷血无情的陆家继承人，现在居然学会了用金钱解决问题而不是子弹。我仰头看他，发现他的异色双瞳在昏暗的船舱里熠熠生辉——左眼的靛蓝如深海，右眼的琥珀似蜜糖，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却奇妙地和谐。
"怎么了？"他挑眉，拇指抚过我的脸颊。
"没什么，"我凑上去轻吻他的下巴，"只是在想，你变了好多。"
陆钰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链接那端传来一阵温暖的情绪波动。他不需要问"哪里变了"，因为我们之间的链接让一切无所遁形——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我的每一个念头，就像我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心跳。
"因为你。"他简短地回答，却胜过千言万语。
游艇突然一阵颠簸，我失去平衡跌进他怀里。陆钰尘闷哼一声——我碰到了他后背的伤口。那个该死的女克隆体留下的刀伤虽然已经结痂，但显然还没完全愈合。
"对不起！"我慌忙撑起身子，却被他拉回。
"别动。"陆钰尘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，"就这样...待着。"
我安静下来，耳朵贴在他胸前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。咚、咚、咚——与我的渐渐同步，像两艘并行的船，在生命的海浪中保持同样的节奏。
"我们接下来去哪？"我轻声问，手指卷着他衬衫的纽扣。
陆钰尘沉默了一会儿，手指穿过我的发丝："你想去哪？"
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。过去十年，我的人生只有两个状态——被陆钰尘监视，和被陆钰尘追捕。从未有过选择的自由，更别说规划未来。
"我...不知道。"我诚实地回答，"从来没想过。"
链接那端传来一阵酸涩的情绪，陆钰尘将我搂得更紧，几乎让我喘不过气："现在开始想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歉疚和决心，"世界很大，景宝。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。"
任何地方。这个概念太过奢侈，让我眼眶发热。没有追杀，没有实验，没有必须完成的使命...只有我们，和这个将我们紧密相连的基因链接。
"我想看极光。"我脱口而出，"在挪威，或者冰岛。蓝色的光带在天上跳舞...就像我们身上的纹路。"
陆钰尘轻笑，胸腔的震动传递到我身上："好。"
"还想吃正宗的意大利冰淇淋，坐在西班牙广场的台阶上，像《罗马假日》里那样。"
"好。"
"还有...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，希腊的白色房子，土耳其的热气球..."
陆钰尘突然低头吻住我，截断了我的喋喋不休。他的唇温暖而柔软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——下唇有一道细小的裂口，是今天在岛上逃跑时不小心咬破的。我回应着这个吻，尝到了铁锈的咸腥和咖啡的苦涩，还有只属于陆钰尘的气息。
"都会实现。"当我们分开时，他抵着我的额头承诺，"每一个愿望。"
游艇又一阵颠簸，这次伴随着老船长粗犷的喊声："风暴要来了！回舱里去！"
陆钰尘立刻起身，拉着我走向舷窗。远处的海平线上，一团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，像张开的黑色巨口。
"不太对劲。"陆钰尘皱眉，异色双瞳紧缩，"这个季节不该有这种风暴。"
我本能地抓紧他的手。海上的风暴对我而言只是书本上的概念，但陆钰尘曾在海军服役，他的判断不容置疑。
"可能是陆家。"我低声说出最坏的猜测，"他们发现我们入侵了那个岛..."
陆钰尘没有否认，迅速从背包里取出那把手枪塞给我："待在这里。我去找船长。"
"不！"我抓住他的手腕，"我们说好的，不再分开。"
链接那端传来激烈的挣扎——陆钰尘的保护本能与对我的承诺在交战。最终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点点头："一起。但跟紧我。"
甲板上已经风雨大作。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，像无数细小的针刺。老船长正奋力控制舵轮，古铜色的脸上布满水珠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。
"不是自然风暴！"他冲我们吼道，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，"雷达上什么也没有！"
陆钰尘眯起眼睛望向乌云，异色双瞳在闪电的照耀下闪闪发亮："是气象武器。陆家的专利。"
我的心沉到谷底。如果陆家能操纵天气，那么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。这个认知比风暴更令人窒息。
"掉头！"陆钰尘命令道，"回那个岛！"
"什么？"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，"我们刚逃出来！"
"正因如此，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敢回去。"陆钰尘已经转向舵轮，帮助老船长调整方向，"而且岛上有防御系统，可以抵挡这种攻击。"
老船长没有多问，立刻执行了这个疯狂的计划。游艇在海浪中划出一道尖锐的弧线，船身几乎倾斜到45度。我死死抓住栏杆，胃里翻江倒海。
陆钰尘回到我身边，用身体为我挡住大部分风雨："信任我。"
这不是请求，而是陈述。他不需要我的回答，因为链接已经将我的心意传递过去——我永远信任他，胜过信任自己的心跳。
游艇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，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。当那座岛屿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，乌云已经近在咫尺，闪电如银蛇般在云层中穿梭。
"抓紧！"陆钰尘突然将我扑倒在甲板上，用身体完全覆盖住我。
一道刺目的闪电直劈而下，击中了游艇的桅杆。爆炸声震耳欲聋，火光四溅。老船长的咒骂声和金属断裂的尖啸混在一起，构成一曲恐怖的交响乐。
当耳鸣稍稍缓解，我挣扎着从陆钰尘身下探出头。游艇的桅杆已经化为焦黑的残骸，但奇迹般地，引擎还在工作。
"没事？"我急切地检查陆钰尘的状况。
他摇摇头，甩掉头发上的水珠："链接会预警。"他指了指自己手臂上剧烈闪烁的蓝光纹路，"在闪电击中前0.5秒，这些纹路就开始发烫。"
这个发现让我们都愣住了。基因链接不仅能共享生命和情感，还能预知危险？母亲们的研究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超前。
岛屿近在咫尺。老船长将游艇直接冲上了浅滩，船底与礁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"走！"陆钰尘拽着我跳下船，向岛上奔去。
雨水模糊了视线，脚下的岩石湿滑难行。我踉跄了一下，陆钰尘立刻将我拦腰抱起，像扛麻袋一样继续前进。这种粗鲁的方式在平时会让我抗议，但此刻我只感到无比安心——他的手臂像钢铁般稳固，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，坚定有力。
"入口在哪？"我在他耳边大喊，声音几乎被风雨吞没。
陆钰尘没有回答，但链接那端传来的信息清晰明了——他记得每一个细节，包括那个隐蔽的水道入口。我们沿着海岸线狂奔，身后的海浪已经涨到危险的高度，像一堵移动的水墙。
就在巨浪即将吞噬我们的瞬间，陆钰尘找到了那个被红树林掩盖的入口。他抱着我冲进狭窄的水道，身后的海水轰然拍下，却在洞口处诡异地停住了，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。
"防御系统启动了。"陆钰尘放下我，大口喘息，"暂时安全。"
我靠在他身上，双腿发软。水道的岩壁上泛着微弱的蓝光，与我和陆钰尘身上的纹路交相辉映。这光芒虽然微弱，但在完全的黑暗中如同灯塔般指引方向。
"那些克隆体..."我突然想起岛上的危险。
陆钰尘摇摇头："Cecilia的程序会让她们在风暴期间进入休眠。"他牵起我的手，"趁现在，我们去主控室。"
我们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，很快回到了那个巨大的洞穴。果然，所有克隆体都安静地躺在培养舱中，像被施了魔法的睡美人。主控室的门敞开着，似乎专程等待我们的到来。
陆钰尘径直走向控制台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。屏幕亮起，显示出复杂的气象图和岛屿防御系统的结构图。
"找到了。"他指向一段代码，"气象武器的干扰程序。"
我凑过去看，虽然看不懂代码，但能理解基本原理——这个程序可以扰乱陆家的气象武器信号，让风暴失去方向。
"能远程启动吗？"我问，"比如...影响全球范围内的气象武器？"
陆钰尘挑眉："理论上可以。但需要..."他的目光落在控制台中央的凹槽上，那里与金属片的形状完美契合。
"需要母亲们的密钥。"我接上他的思路，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金属片，"试试这个？"
金属片嵌入凹槽的瞬间，整个洞穴亮如白昼。无数蓝光纹路从控制台蔓延开来，像活物般爬满每一寸墙壁。培养舱中的液体开始发光，克隆体们身上的纹路也随之亮起，构成一张巨大的光之网络。
"天啊..."我惊叹道，抓紧陆钰尘的手臂。
屏幕上跳出一行字："基因链接确认。最高权限授予L&J。"
陆钰尘迅速输入一系列命令，异色双瞳反射着屏幕的蓝光："正在干扰气象武器信号...完成。"
几乎同时，洞穴外的雷声渐渐远去，雨声也变小了。监控画面显示，那团人造乌云正在迅速消散，海面恢复平静。
"成功了？"我不敢相信地问。
陆钰尘点点头，但表情依然凝重："只是暂时的。陆家很快会发现信号干扰源，派人来查看。"
"那我们..."
"销毁这里。"他斩钉截铁地说，"所有研究资料，所有克隆体...一切。"
这个决定冷酷而必要。我看向那些沉睡的克隆体，胸口一阵刺痛。她们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利，从诞生起就是别人的工具。但让她们继续存在，只会给陆家提供更多武器。
"有...无痛的方式吗？"我小声问。
陆钰尘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点点头："Cecilia的程序中有终止协议。可以让她们在沉睡中离开。"
他输入最后的命令，屏幕弹出确认框："执行最终协议？Y/N"
陆钰尘看向我，异色双瞳中满是复杂的情绪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——这像一场屠杀，尽管对象是克隆人。但也是必要的牺牲，为了阻止更多悲剧。
"一起。"我握住他的手，覆盖在键盘上。
我们的手指同时按下"Y"键。屏幕闪烁了一下，然后显示："协议启动。愿她们安息。"
培养舱中的液体渐渐变成深蓝色，克隆体们的表情变得安详，仿佛只是陷入了更深的梦境。她们身上的纹路慢慢暗淡，最终熄灭，像夜空中的星星一颗接一颗消失。
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。当最后一个克隆体的生命体征归零时，整个洞穴陷入黑暗，只有控制台和我们身上的纹路还在发光。
"走吧。"陆钰尘取出数据芯片，销毁了控制台，"十分钟后自毁程序会启动。"
我们手牵着手离开主控室，沿着蓝光指引的路线返回水道。这一次，没有追兵，没有警报，只有沉默的告别。当穿过最后一段隧道时，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，洞穴开始坍塌。
"跑！"陆钰尘拽着我冲向出口。
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出岩缝，正好看到游艇被最后的海浪推离浅滩。老船长站在船尾，向我们疯狂挥手。
"跳！"陆钰尘抱起我，纵身跃向海面。
我们落入温暖的海水中，游艇近在咫尺。老船长抛下救生圈，将我们拉上船。当瘫倒在甲板上喘息时，岛屿深处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，火光冲天而起。
"结束了。"陆钰尘仰面躺着，胸膛剧烈起伏。
我翻身趴在他身上，雨水和海水从我们身上滴落，在甲板上形成一个小水洼。夕阳突然穿透云层，洒下一道金光，正好笼罩着我们。在这束光中，陆钰尘的异色双瞳熠熠生辉，像是将整个星空装进了眼睛里。
"没有结束。"我低头吻他咸湿的唇，"刚刚开始。"
老船长识趣地走开了，留下我们在逐渐平静的海面上相拥。陆钰尘的手抚上我的后颈，将我拉近，加深这个吻。链接在我们之间欢欣地跃动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而强烈。
当分开时，夕阳已经沉入海平线，第一颗星星在暮色中闪烁。陆钰尘突然坐起身，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——居然是我们从格施塔德带出来的数据芯片，防水性能良好。
"差点忘了。"他将芯片插入船上的播放器，"母亲们的最后礼物。"
音乐缓缓响起，是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随着旋律，全息投影在空中成形——不是研究资料，不是冰冷的数据，而是一段家庭录像。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时期的我，旁边是陆钰尘的母亲和幼小的他。我们两个小家伙被放在同一个摇篮里，我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。
"这是..."我哽咽得说不出话。
录像中的母亲们微笑着看向镜头，我的母亲轻声说："无论未来如何，记住你们是被爱创造的。不是为了战争，不是为了仇恨，而是为了证明...爱能超越一切界限。"
陆钰尘的母亲接着说："当你们看到这个时，我们可能已经不在了。但请记住，真正的链接不是基因，而是这里。"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。
录像的最后，两个婴儿被放在一起，我们身上的蓝光纹路第一次同步闪烁。母亲们的声音合在一起："当合二为一时，时间开始流动。而现在，时间属于你们了。"
全息影像消失了，但音乐还在继续。我靠在陆钰尘肩头，泪水无声滑落。这不是悲伤的眼泪，而是释然，是理解，是接受了一份迟到多年的礼物。
"挪威的极光，"陆钰尘突然说，"意大利的冰淇淋，西班牙的台阶...我们明天就出发。"
我抬头看他，发现他眼中的坚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。这不是承诺，而是既定事实——从现在起，我们将只为彼此而活，只为爱而活。
"好。"我简单回答，因为链接已经传达了我所有的情感。
游艇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，载着我们驶向繁星，驶向未来，驶向所有可能的明天。陆钰尘的手指与我的交缠，婚戒和蓝光纹路在星光下闪烁，像是一个永恒的誓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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