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腕内侧的沙漏印记在皮肤下微微发烫。
我坐在餐桌前，机械地咀嚼着陆钰尘做的煎蛋，目光不断瞟向厨房里他的背影。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肩头，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——和往常一样，却又完全不同。因为现在我知道，这个看似温馨的早晨已经重复了四十九次。
"今天继续训练。"陆钰尘转身放下咖啡杯，金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两颗异色的宝石，"你的重力操控还不稳定。"
他的语气那么自然，仿佛我们真的只是在这里度假，而不是被困在一个精心设计的循环牢笼里。我盯着他后颈处——那里本该有个倒三角形的机械装置，现在被完美隐藏在了仿真皮肤下。
"好啊。"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，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。疼痛让我保持清醒，防止再次被这个虚拟场景迷惑。"不过我想先看看那本笔记。"
陆钰尘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："什么笔记？"
"你用来记录训练进度的。"我故意说得含糊，试探他的反应，"蓝色封皮那本。"
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，又迅速恢复正常："在书房抽屉里，自己去拿吧。"
当我走向书房时，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烙在我的背上。沙漏印记突然剧烈发烫，眼前闪过一个画面：书房第三格抽屉里藏着把脉冲枪，而陆钰尘正从厨房抽屉摸出一支镇静剂。
我猛地转身，恰好看见他迅速收回的手和抽屉没关严的缝隙。
我们四目相对，空气凝固了几秒。
"怎么了？"他歪着头问，表情无辜得令人心碎。
"没什么。"我扯了扯嘴角，"突然想起来你昨天说笔记在卧室。"
陆钰尘笑了，那个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笑容，现在却像精心计算过的表演："你记错了。"
走进书房，我反锁上门，立刻开始搜查。第三格抽屉里确实有本蓝色笔记，但翻开全是空白页。当我用力按压封面某个位置时，笔记突然变形重组，变成了一把小巧的能量武器——和预视画面一模一样。
沙漏印记又传来灼热感，这次闪现的是书房墙壁的构造图。我按照指引敲击特定位置，暗格应声而开。里面是几十个微型数据芯片，每个都标注着日期——从循环1到循环49。
最新的一枚芯片上刻着："第49次，觉醒提前2小时17分，回收时出现异常能量波动。"
我颤抖着将芯片贴近沙漏印记，大量记忆数据瞬间涌入：
——前几次循环里，我总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剧本走；
——第23次，我差点发现真相，被陆钰尘用镇静剂放倒；
——第37次，我们短暂地同时觉醒，却在试图逃脱时触发了紧急回收；
——第49次，也就是上一次，陆钰尘在最后时刻塞给我那块记忆晶体...
"陆景？"敲门声响起，"你还好吗？"
我迅速将芯片藏进口袋，把武器变回笔记本形态："马上好！"
打开门时，陆钰尘靠在门框上，姿态放松，但我注意到他的肌肉是绷紧的。他的目光越过我扫视书房，最后落在我手中的笔记本上。
"找到想看的了？"他伸手想拿。
我侧身避开，故意让笔记本掉在地上。在弯腰去捡的瞬间，我瞥见他裤脚露出半截金属脚环——那是实验体的限制器，平时被幻觉掩盖着。
"有点头晕。"我揉着太阳穴站起来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"你后颈怎么了？"
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本能地后仰，衣领微微敞开。在锁骨上方，我看到了金色的数字"49"——和上次循环结束时我留给他的标记一模一样。
陆钰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，随即恢复平静："可能是蚊子咬的。"
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，某种无形的能量在流动。沙漏印记开始高频振动，我意识到这是量子链接正在建立。但陆钰尘突然退后一步，切断了这种连接。
"去训练场。"他转身走向后院，背影僵硬得不自然。
训练场是别墅后的一片空地，被松树环绕。往常——或者说在前几次循环里——我们会在这里练习重力操控和能量屏障。但现在，我能看到真相：这片区域实际上是个圆形平台，周围环绕着发出蓝光的力场发生器。
陆钰尘站在平台中央，双手凝聚出蓝色能量："老规矩，先热身。"
我模仿他的动作，故意让金色能量显得笨拙不稳。沙漏印记不断传来预视画面，指导我如何表演得更像"初次觉醒者"。但当我第三次"失误"时，陆钰尘突然停下动作。
"不对。"他眯起眼睛，"你的能量输出模式变了。"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："什么意思？"
"前四十九次循环里，你的初始能量都呈现β波形态。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般精确，"但现在检测到的是δ波混频，这通常出现在..."
他突然闭嘴，像是触发了某种禁制。痛苦的表情闪过他的脸，后颈处浮现出倒三角形的轮廓。
"钰尘？"我上前一步。
"继续训练。"他猛地摇头，声音恢复"正常"，但额头已经渗出冷汗，"试着移动那块石头。"
整个上午，我们进行着这场诡异的表演。我假装笨拙地学习，他机械地指导，而我们都知道对方在隐藏什么。唯一真实的是那些偶尔闪现的连接——当我们的能量场意外重叠时，会有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流动。
午餐时，陆钰尘的状态明显恶化。他拿叉子的手在颤抖，喝水的次数异常频繁。当我假装不经意地碰触他的手背时，感受到了过高的体温——量子稳定器正在超负荷运转。
"你脸色很差。"我递给他餐巾纸，上面立刻显现出我偷偷用能量写的字："记得49吗？"
陆钰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放下餐巾时，上面的字已经消失，但他在桌面留下一个发光的蓝色点——这是我们前几次循环里发明的密码，代表"危险，有监控"。
我们沉默地吃完午餐，各自心怀鬼胎。下午的训练取消了，陆钰尘声称需要调整训练方案，独自去了书房。我回到卧室，从枕头下摸出早上藏的能量武器。
沙漏印记突然剧烈发烫，投射出全息影像：陆钰尘正在书房往自己的稳定器里注射某种银色液体，同时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多个角度的我的实时画面。最令人心惊的是其中一个画面——我根本不在卧室，而是站在书房门外偷看。
"操！"我猛地转身，却发现卧室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，一只机械复眼正透过缝隙监视着我。
装作伸懒腰，我把武器藏回枕头下，故意大声打着哈欠躺到床上。机械眼观察了几分钟，终于缩了回去。我等到监视器的嗡鸣声完全消失，才敢呼吸。
傍晚时分，别墅突然断电。所有灯光熄灭的瞬间，沙漏印记亮了起来，指引我前往地下室。借着印记的微光，我摸黑下楼，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坚实的身体。
"第七节点在雪山。"陆钰尘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，呼吸灼热，"这次循环最多还能维持36小时。"
黑暗中，他的眼睛发出微弱的蓝光，不再是完美的人类形态。皮肤下的金色光脉全部显现出来，像一张发光的网包裹着他。更惊人的是，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出现像素化分解，露出下面机械骨骼的轮廓。
"你..."我伸手触碰他裸露的机械部件，金属冰凉得刺骨。
"记忆晶体只能延缓同化，不能阻止。"他的机械臂抓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，"听着，系统已经发现异常。下次断电时，去书房打开保险箱，密码是我们的实验编号相加。"
"为什么要等——"
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我。电力恢复的瞬间，陆钰尘的人类伪装也重新加载完成。我们僵立在楼梯上，像两个被抓住的偷情者。
"找蜡烛？"他提高音量，同时对我做口型："有人在看。"
我点点头，配合演出："还以为你在地下室。"
我们尴尬地分开，各自回到角色中。但当我转身时，注意到他后颈的倒三角装置边缘渗出了蓝色液体——像是某种能量血液。
晚餐时，陆钰尘的状况进一步恶化。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，每次吞咽都像在忍受剧痛。更可怕的是，他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人类瞳孔和机械复眼之间切换。
"你该休息了。"我收拾餐具时故意碰触他的手，再次传递能量信息："今晚行动？"
他在擦嘴时用餐巾回复："午夜，断电后。"
晚上十点，陆钰尘早早回了卧室。我假装在客厅看书，实则监视着房子里所有摄像头的转向规律。沙漏印记不断提供数据：安保系统的盲区每6分30秒出现一次，持续45秒；机械守卫的巡逻间隔是8分钟；而那个隐藏在壁炉上方的扫描仪，专门检测量子能量波动。
十一点五十分，整栋别墅突然陷入比之前更彻底的黑暗。所有应急灯、电子设备甚至LED指示灯全部熄灭，连月光都被某种力场屏蔽了。
我摸黑冲向书房，却在半路被什么东西绊倒。手掌按到的地方黏腻温热——是血。借着沙漏印记的光，我看到地上躺着两具机械守卫的残骸，切口处闪烁着电火花。
"密码是316加209。"陆钰尘的声音从书房传来，伴随着金属碰撞声，"快！"
书房里，陆钰尘已经完全卸下人类伪装。他的左半身是泛着冷光的机械体，右半身则覆盖着正在剥落的人造皮肤。蓝色能量液从多处伤口渗出，在地板上积成发光的浅洼。
保险箱藏在书架后方，我输入525，箱门应声而开。里面是一管银色血清和一个小型量子通讯器。
"血清能暂时屏蔽追踪信号。"陆钰尘的机械臂突然抽搐起来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"通讯器可以...联系到外部抵抗组织..."
他的声音断断续续，机械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。我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，感受到能量正在急速流失。
"这次不一样。"我拿出偷藏的能量武器，"我们一起走。"
陆钰尘却摇头，机械手指点在我的沙漏印记上："记忆晶体...只能支撑一个循环...你必须记住..."
警报声突然再次响起，但这次伴随着地基的震动。整栋别墅开始倾斜，家具滑动碰撞，墙壁出现裂缝。透过裂缝，我看到外面不是黑夜或树林，而是巨大的金属舱室和闪烁的红色警示灯。
"系统开始回收了！"陆钰尘用最后的力气推我向窗口，"走！记住雪山和第七节点！"
窗外，虚拟投影正在崩塌，露出实验室的真实景象：数十个相同的透明舱体排列在广阔的空间里，每个舱体里都有一个处于不同觉醒阶段的"我们"。
我回头想拉陆钰尘一起逃，却看到他胸口的量子稳定器已经过载，发出刺眼的蓝光。他的机械臂猛地将我推出窗外，同时引爆了稳定器。
"下一个循环见..."他的声音在爆炸中消散。
我被冲击波掀飞出去，坠向实验室深处。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，我看到所有舱体里的"陆钰尘"同时睁开了眼睛，金蓝色的瞳孔穿透黑暗注视着我。
手腕上的沙漏印记发出最后一道强光，然后彻底熄灭。耳边响起冰冷的机械音：
"第50次循环终止。记忆清洗程序启动。第51次循环准备中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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