蝴蝶标本

法医实验室的冷光灯下，三具少女尸体并排陈列。方孝逸的钢笔悬在记录本上方，墨水在纸面洇出一个小黑洞。最右边是林小雨，中间是刚发现的东郊女尸，左边则是三年前废车场案的受害者——档案照片里她们都扎着相似的高马尾。

"不仅仅是左手小指。"老陈的镊子指向最新尸体的口腔，"看这个臼齿缺失的创面，和三年前那个一样，都是被活生生拔掉的。"

方孝逸的胃部抽搐起来。他想起SD卡里那段录音中的尖叫："不要拔我的牙..."当时背景里有个少年在大笑："蝴蝶不需要牙齿。"

技术科的门突然被撞开。小周举着平板的手在发抖："方队，方孝捷的押送车...出事了。"

监控画面里，押送车在跨江大桥上突然失控撞向护栏。方孝逸死死盯着右上角的时间戳——00:23:17，正是他刚才在法医室查看臼齿的瞬间。放大画面能看到驾驶座上的警察太阳穴有个血洞，弹道分析显示子弹来自押送车内部。

"现场只找到两具警察遗体。"小周的声音飘忽得像隔了层毛玻璃，"您弟弟他..."

平板突然跳出视频通话请求。接通后镜头剧烈晃动，方孝捷满脸是血地蜷缩在某个集装箱里："哥...他们要用我换...换蝴蝶房的钥匙..."画面外有个变声处理过的声音报出一串坐标："凌晨三点，单独来。告诉任何人，就等着收你弟弟的舌头。"

视频戛然而止。方孝逸的瞳孔收缩成针尖——弟弟背后的集装箱壁上有道新鲜抓痕，组成Ψ符号，旁边用血画着只残缺的蝴蝶。

解剖室的门突然自动锁死。老陈的解剖刀当啷落地——最新尸体的腹腔里，法医刚取出的胃袋正在证物台上诡异地蠕动。方孝逸用镊子挑开一道缝，涌出十几只蓝闪蝶的翅膀碎片，沾着胃液的翅粉在紫外线灯下泛出磷光。

"这是..."老陈的眼镜滑到鼻尖，"活体植入？"

蝴蝶碎片下露出张微型存储卡。电脑读取后跳出的视频里，林小雨被绑在牙科椅上，镜头外有少年在问："最后给你次机会，名单在哪？"女孩吐出血沫："在...Ψ的..."画面突然切入段手机录像，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——某位经常上电视的慈善家正把注射器扎进少女手臂，墙上投影着基金会标志。

方孝逸的警用终端突然收到局内定位信号。红点显示杜明此刻正在二十公里外的海滨别墅区，而系统记录显示他今天请假照顾生病的母亲。

车库卷帘门升起的瞬间，方孝逸闻到了汽油味。他的公务车驾驶座上放着个礼物盒，蝴蝶结下压着张字条：「游戏开始」。盒子里是颗带血臼齿，牙根处刻着Ψ。

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发白。后视镜里，有辆没挂牌照的黑色轿车从出警局就跟着他。方孝逸突然急转弯冲进地下隧道，在监控盲区甩开跟踪者后，他拨通了线人的电话。

"查查'蝴蝶房'和青少年基金会的关系。"隧道回声让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，"特别关注近三年接受过他们奖学金的问题少年。"

线人发来的资料让方孝逸急踩刹车。三年前基金会资助的"问题少年改造计划"名单里，赫然有林小雨的弟弟林小风——十五岁时因故意伤害罪进入少管所，档案照片里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。

手机突然震动。陌生号码发来段音频，背景是弟弟痛苦的呻吟和电击器的嗡嗡声。变声器的声音说："还剩两小时，建议你先去看看三号冷柜。"

市局证物室的三号冷柜存放着废车场案的遗留物。方孝逸在受害者衣物夹层里摸出张学生证——林小风的名字上打着"已注销"的红章，照片里的少年眼神阴鸷，嘴角有道疤。证件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行小字："姐姐，Ψ在看着你。"

冷柜最底层有个密封袋突然自己鼓动起来。方孝逸剪开袋子，数十只蓝闪蝶尸体倾泻而出，翅膀上全都有Ψ形状的天然斑纹。在蝴蝶堆里，他找到枚沾血的少管所徽章，背面刻着行地址。

雨又下了起来。方孝逸站在少管所废弃活动室，手电光照亮墙上的涂鸦。那些Ψ符号组成巨大的蝴蝶轮廓，翅膀处贴满照片——全是左手小指残缺的少女，最新的照片竟是林小雨母亲跳楼的瞬间。

活动室地板有个暗门。顺着铁梯爬下去时，方孝逸的配枪撞到了什么金属物。地下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，照亮整面墙的玻璃罐——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只左手小指，标签写着名字和日期。最中央的罐子空着，标签却是新的：「方孝捷，6月15日」。

通风管突然传来敲击声。方孝逸举枪对准声源，管口却滚出个浑身是血的少年——林小风的脸上布满新鲜鞭痕，右手紧攥着个U盘："警官...他们要用你弟弟...钓更大的鱼..."

U盘里的视频拍摄于六小时前。方孝捷被绑在牙科椅上，那位慈善家正在调试某种钻牙器械："放心，取小指的时候会给你打麻药..."镜头扫过房间角落，有个穿白大褂的少年正在磨刀，他的左手小指完好无损——这是方孝逸第一次见到完整的"Ψ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