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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盒上的遗书

沉溺于梦中春

《烟盒上的遗书》

初冬的风像一把钝刀,刮得人脸生疼。宋知裹紧围巾,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转瞬即逝的云。教学楼前的梧桐树早已褪尽华服,光秃秃的枝桠刺向铅灰色的天空,像一幅残缺的素描。

"宋知!"

有人拽住她的书包带。顾南野站在走廊拐角,微卷的刘海被风吹得乱七八糟,杏仁眼里闪烁着罕见的焦虑。他四下张望,确认没人注意后,一把将她拉到消防通道。

"你得看着点舟哥。"他压低声音,喉结上下滚动,"他妈妈下周结婚。"

宋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她想起唐正舟老宅里那些被撕碎又粘好的照片,想起他提到母亲时眼中转瞬即逝的阴翳。

"什么时候的事?"

"昨天收到的请柬。"顾南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,烫金字体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刺眼——"赫贵丰女士与付高先生诚邀您共享人生重要时刻"。

宋知接过请柬,指尖触到内页新娘笑靥如花的照片。那个在唐正舟童年照片里温柔浅笑的女子,如今妆容精致地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,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模样。

"他从昨晚开始失联。"顾南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"我找遍了所有地方,最后在..."

"天台。"宋知突然说。

顾南野愣住了:"你怎么知道?"

宋知没有回答。她转身奔向楼梯间,书包拍打着后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六层楼的阶梯在她脚下扭曲延伸,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。

推开天台铁门的瞬间,寒风裹挟着烟味扑面而来。唐正舟坐在水箱旁的阴影里,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,像一只垂死的萤火虫。他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烟头,还有一个被捏扁的啤酒罐。

"顾南野这个叛徒。"他头也不抬地说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。

宋知慢慢走近。天台的积水结了一层薄冰,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。当她看清唐正舟手里的烟盒时,呼吸为之一窒——纯白的烟盒上密密麻麻写满了"去死",有些笔画力透纸背,像是要把整个宇宙的绝望都刻进去。

"给我。"她伸出手。

唐正舟终于抬起头。晨光吝啬地勾勒出他的轮廓,鼻梁上的小痣在苍白的面色衬托下格外醒目。他眼尾上挑的弧度还在,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像一把生锈的刀。

"别管我。"他又吸了一口烟,烟雾从唇间溢出,模糊了表情。

宋知直接抢过香烟扔在地上,用力踩灭。火星在鞋底发出微弱的抗议,随即化为灰烬。她夺过那盒写满"去死"的香烟,撕得粉碎。纸屑随风飘散,像一场微型雪崩。

"你干什么!"唐正舟猛地站起来,身高差让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她。

宋知仰起脸,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:"我陪你发疯,但别伤害自己。"

寒风呼啸而过,卷起她齐肩的短发,露出左眼尾那道月牙形的疤痕。唐正舟的拳头握紧又松开,最终颓然坐回原地。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,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。

"你知道吗,"他机械地开合着打火机盖,"她连电话都没打一个。请柬是快递送来的。"

宋知在他身边坐下,水泥地的寒意透过校服裤直刺肌肤。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水彩画。

"她穿着白色婚纱。"唐正舟突然笑了,笑声比哭声还难听,"我爸当年娶她的时候,她嫌婚纱贵,租了件粉色的。"

他从书包里掏出一罐啤酒,拉环发出刺耳的"嗤"声。宋知抢过来喝了一大口,苦涩的液体灼烧着喉咙,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。

"不会喝就别逞强。"唐正舟夺回啤酒罐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唇瓣,留下一丝冰凉的触感。

"我妈妈昨天又吐血了。"宋知突然说,"医生说最多三个月。"

唐正舟的手顿在半空。啤酒罐表面的水珠滑落,在他们之间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,像一滴放大的眼泪。

"所以呢?"他声音低沉,"这就是你跑来教训我的理由?"

宋知摇摇头,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:"我来给你送这个。"

唐正舟打开纸袋,里面是两个已经凉透的豆沙包,表皮微微发皱。他认得这是学校后门那家老字号的味道,每天排队至少要二十分钟。

"你..."

"你说过这是你妈妈以前常给你买的。"宋知轻声说,"虽然现在不是那个味道了,但...总比烟好。"

唐正舟盯着豆沙包看了很久,久到宋知以为时间静止了。突然,一滴水珠落在包装纸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圆点。他抬手粗暴地擦了擦眼睛,却越擦越多。

"操。"他低声咒骂,声音支离破碎。

宋知轻轻抱住他,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,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。他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肩膀,温热的,咸涩的,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。

"她会幸福的。"唐正舟在她耳边哽咽,"她终于...摆脱我们了。"

宋知收紧手臂,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校服外套。她想起病床上日渐消瘦的母亲,想起药柜里越来越多的止痛药,想起那些假装没看见的呕吐和咳血。原来这世上最残忍的事,就是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走向幸福,而那幸福里没有你的位置。

"你还有我。"她说,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。

唐正舟的呼吸喷在她颈侧,温热而潮湿。当他们分开时,天边的云层恰好散开,一束阳光穿透阴霾,照在那堆被撕碎的烟盒残骸上。宋知捡起其中一片,上面只剩半个"死"字,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,竟显出几分荒诞的美感。

"答应我一件事。"她将碎片放进唐正舟掌心,"别再做让我担心的事。"

唐正舟合拢手指,碎纸片的边缘刺痛了皮肤。他望向远处,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逐渐清晰,像一幅正在显影的照片。

"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?"他突然问。

宋知心跳漏了一拍。

"因为你眼里的光。"他指了指她左眼尾的疤痕,"明明受过伤,却还亮得刺眼。"

风停了。一片枯叶从水箱上飘落,打着旋儿落在他们之间。宋知捡起来,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,像一张错综复杂的地图。

"给你。"她把叶子放进唐正舟的课本夹页,"等春天来了,我们一起看它发芽。"

唐正舟轻轻合上课本,封面上还沾着啤酒的水渍。他站起身,向宋知伸出手:"走吧,快上课了。"

宋知握住他的手,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冬日的寒意。当他们推开天台铁门时,身后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响——是那群常年栖息在水箱后的麻雀,被惊扰后振翅飞向天空,像一把撒向蓝天的黑色音符。

走廊的灯光次第亮起,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得像是能一直延伸到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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