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顺着消防通道的金属扶手往下淌，萧未影的牛津鞋在台阶上踩出一个个水洼。夏斐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，帆布包带子断了一边，湿透的速写本在怀里往下滴水。
"器材维护"的铁门被员工卡刷开时发出刺耳的电子音。萧未影侧身让出通道，西装袖口蹭到门框上的灰尘，留下三道平行的灰色痕迹。
消毒水味混着塑封膜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夏斐在门口犹豫了半秒，左脚刚迈过门槛就打了个喷嚏。这个由摄影棚改造的休息室比她想象的更空旷，墙面贴着蜂窝状的消音棉，角落里立着几个没拆封的医疗箱。
"坐那。"萧未影用钢笔尖指了指靠墙的躺椅，自己径直走向恒温控制面板。躺椅上铺着医用测温垫，扶手上用胶带固定着电子体温计。
夏斐的指尖碰到测温垫，冰凉的硅胶表面让她想起肿瘤医院候诊区的椅子。胃部突然的绞痛让她蜷起手指，指甲缝里残留的蓝色颜料在白色垫子上蹭出细小的痕迹。
萧未影背对着她调整恒温器，液晶屏上的数字从21.0跳到21.3又跳回来。他的右手小指在按键上停留太久，指节微微发白。
"那个..."夏斐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哑，"我能借用洗手间吗？"
钢笔尖在控制面板上顿了一下。萧未影没回头，左手往右侧指了指。磨砂玻璃门后传来换气扇的嗡鸣，镜柜门没关严，露出一排未拆封的电动牙刷。
洗手池上方的LED灯管亮得刺眼。夏斐拧开水龙头，冷水冲过手腕时才发现袖口沾着血迹，在蓝衬衫上晕开成诡异的紫色。镜子里自己的嘴唇白得像是被漂过，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青。
止痛药板从口袋里滑出来，掉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铝箔包装已经开了口，三粒药片的位置空着。她弯腰去捡时，胃里的灼烧感突然窜到喉咙口。
门外传来医疗箱塑料膜被撕开的声音。
"您有胃病？"
夏斐猛地抬头，萧未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洗手间门口，手里拿着撕掉德文标签的药盒。他的领带松开了些，喉结下方有道细长的红痕，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过。
"偶尔..."她下意识把药板往身后藏，"实习生加班...常有的事。"
萧未影的视线落在她手腕内侧。那里有排圆形的烫伤疤痕，像是被烟头按出来的。他的左手无意识摸向自己腕间的烟疤，却在半途转去调整袖扣。
"艾司唑仑不能和奥美拉唑同服。"他突然说，声音像是从空调出风口吹出来的，"会加重肝脏代谢。"
洗手间的灯管突然闪烁起来。夏斐的瞳孔微微扩大，对方西装口袋里露出的药盒一角印着同样的德文标识。换气扇的噪音里混进电子提示音，恒温器发出规律的"滴滴"声。
萧未影走回控制面板前。他的背影在消音棉墙面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，后颈处有块硬币大小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白，像是长期被衣领遮挡的结果。
夏斐跟出来时踢到了地上的医疗箱。箱体翻倒的瞬间，底层滑出个透明密封袋，里面泛黄的照片一角露了出来。照片上穿西装的男人正用镀金钢笔签署文件，袖扣上的船锚图案在闪光灯下反着冷光。
萧未影的动作比她更快。他的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，右手按住照片的同时，左手打翻了立在墙边的恒温器。液晶屏摔裂的瞬间，数字从21.0疯狂跳到38.5，警报声像救护车鸣笛般炸响。
红光在天花板上旋转。夏斐看见照片上的文件抬头写着"慈心孤儿院拆迁协议"，落款处龙飞凤舞的签名带着萧明远的名字缩写。她的指尖突然触到药板背面凹凸的刻痕——那是个手工刻制的孤儿院平面图，和她回形针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"你认识这个？"萧未影的声音混在警报声里，他捏着照片的手指关节发白，喉结上的红痕开始渗血珠。
夏斐的胃又抽搐起来。她摸到口袋里融化的草莓味止痛药，铝箔边缘割破了指尖。血珠滴在照片上，正好盖住签署日期那一栏。
恒温器的警报声突然停了。控制面板的裂缝里渗出某种淡蓝色液体，在38.5的数字下方汇聚成小小的水洼。萧未影的袖扣浸在液体里，镀金表面渐渐显出锈迹。
"我小时候..."夏斐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，"在那里做过三次手术。"
萧未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。他松开照片，转而抓住她拿着药板的手腕。两人的皮肤接触处传来不正常的温度，他的掌心比警报器闪烁的红光还要烫。
天花板上的红光突然变成稳定的照明。控制面板的裂缝里，有个密码输入界面在淡蓝色液体中若隐若现。最右侧的按键上刻着个微型船锚，和照片里袖扣的图案分毫不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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