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青玄的伤势比沈愿安想象的要重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，脸色苍白，气息微弱。沈愿安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，喂他喝水，给他换药，用自己学到的那点粗浅吐纳法，尝试着将微薄的气息渡给他，尽管他知道这几乎没什么用。
他心里充满了恐惧。他害怕谢青玄就这么睡过去，再也醒不来。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，即使是长生者，也并非无所不能，也会受伤，也会面临危险。
“谢青玄，你醒醒啊……”沈愿安坐在石床边，握着他微凉的手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你不是说长生未必是幸事吗？可我觉得，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了。你醒过来，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，再也不缠着你说话了，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……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着，眼泪一滴滴落在谢青玄的手背上。
或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，或许是谢青玄自身的恢复力惊人，第三天清晨，谢青玄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“谢先生！”沈愿安惊喜地叫出声，连忙擦干眼泪，“你醒了！感觉怎么样？要不要喝水？”
谢青玄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，心里一阵刺痛。他动了动手指，反握住沈愿安的手，声音沙哑：“我没事了，让你担心了。”
“你都这样了，我能不担心吗？”沈愿安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，“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妖兽？怎么会伤得这么重？”
谢青玄沉默了片刻，道：“是雪蛟。”
雪蛟是昆仑墟的上古异种，性情凶戾，实力强大，谢青玄虽然能制服它，却也难免会受伤。只是他没说，这次他本可以避开，是他自己一时心绪不宁，才给了雪蛟可乘之机。
“以后不许你再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！”沈愿安带着哭腔命令道，语气里满是后怕。
谢青玄看着他泛红的眼眶，心里一软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有了谢青玄的回应，沈愿安的心安定了不少。他开始精心照料谢青玄的饮食起居，每天变着花样地找些新鲜的野果，学着熬制谢青玄教过的滋补汤药。
谢青玄的伤势在一天天好转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温情，甚至比以前更加亲密了些。谢青玄不再刻意回避，会在沈愿安忙碌时，静静地看着他；会在沈愿安累了的时候，用灵力帮他缓解疲劳。
沈愿安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，像以前一样，跟谢青玄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这天，沈愿安喂谢青玄喝药时，看着他苍白的嘴唇，忍不住说：“谢先生，你的嘴唇好干啊，我去给你找点水润润吧。”
他刚要起身，却被谢青玄拉住了手。
谢青玄的眼神很深，像昆仑墟最深的寒潭，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“愿安，”他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，声音低沉而温柔，“有些话，我想对你说。”
沈愿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，他停下脚步，紧张地看着谢青玄，点了点头：“你说。”
“我活了太久，久到忘记了心动是什么感觉。”谢青玄看着他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，“直到你来了，你的出现，像一道光，照亮了我这万古的黑暗。我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鼓足勇气：“我喜欢你。”
那三个字，像惊雷一样在沈愿安的耳边炸开，让他瞬间懵了。他看着谢青玄，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幸福来得太突然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谢青玄看着他震惊的样子，心里有些忐忑，他松开手，低声道：“我知道，这对你来说可能很突然，也很荒谬。你是来自异世的凡人，而我是长生者，我们之间……”
“不！”沈愿安猛地回过神，打断了他的话，眼眶瞬间红了，“不是的！谢先生，我……我也喜欢你！”
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，声音带着激动和颤抖。
谢青玄愣住了，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。他看着沈愿安亮晶晶的眼睛，里面充满了真诚和喜悦，心里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欢喜。
他伸出手，将沈愿安拉入怀中，紧紧地抱住他。
沈愿安靠在谢青玄的怀里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，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，这一次，是喜悦的泪水。
原来，他不是一厢情愿。原来，谢青玄也和他一样。
石室里很安静，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。
过了很久，谢青玄才松开他，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，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：“愿安，委屈你了。”
沈愿安摇了摇头，笑着说：“不委屈，我很高兴。”
他以为，他们终于可以坦诚相对，幸福地在一起了。
然而，他错了。
坦诚之后，谢青玄虽然不再回避他的感情，却也变得更加克制。他不再像以前那样，会不经意地触碰他，也很少再像那天一样拥抱他。
他看他的眼神依旧温柔，却多了一丝沈愿安看不懂的挣扎和痛苦。
沈愿安不明白，为什么明明互相喜欢了，距离却好像更远了。
“谢先生，你是不是后悔了？”有一次，沈愿安忍不住问道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。
谢青玄摇了摇头，眼神里充满了愧疚：“没有，我从未后悔。只是……愿安，你要知道，你我寿命悬殊，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，或者……寿终正寝。”
“我不怕！”沈愿安看着他，认真地说，“就算只能陪你几十年，我也愿意！我不想考虑那么多，我只想珍惜现在！”
“可我怕。”谢青玄的声音有些颤抖，“我怕习惯了你的存在，等你离开后，我会再次陷入那无尽的孤寂。我怕……到时候我会撑不下去。”
他的话，像一把刀子，刺进沈愿安的心里。他知道谢青玄说的是实话，那是横亘在他们之间，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沈愿安沉默了，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。
是啊，他只是个凡人，他能陪谢青玄多久呢？几十年，对于谢青玄漫长的生命来说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。
到时候，留下谢青玄一个人，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，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？
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，却又有新的困惑笼罩在两人心头。
坦诚了心意，却仿佛被无形的距离隔开。这份刚刚萌芽的爱情，注定要在挣扎和痛苦中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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