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妆侦查课的帐篷里鸦雀无声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听手上。她正用一把细小的刷子在模特脸上轻轻扫动，原本棱角分明的男性面孔逐渐变得柔和，眼窝加深，颧骨突出，短短十几分钟，一个完全不同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
"伪装的核心在于改变面部识别点。"林听的声音冷静而清晰，"人的大脑识别面孔主要依靠七个关键点——"她的指尖轻触模特面部，"发际线、眉骨、眼形、鼻梁、颧骨、下颌线和下巴。"

邓振华举起手："林教官，这跟往脸上抹泥巴有什么区别？"

帐篷里爆发出一阵笑声。林听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拿起相机拍了张模特现在的照片，投影到屏幕上，与原始照片并列。

"泥巴只能让你看起来脏，"她指向屏幕，"而专业伪装能让你变成另一个人。"两张照片放在一起，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个人。

林听扫视教室，目光落在耿继辉身上："森林狼，上来配合演示。"

耿继辉走上讲台，近距离闻到了林听身上淡淡的化妆品味道，不同于普通香水的甜腻，而是一种清爽中带着药香的气息。她示意他坐下，然后从工具箱中取出各种笔刷和颜料。

"今天我们演示如何快速改变眼型和眉形。"林听的声音忽然变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，"放松，别皱眉，不然画歪了。"

她的手指轻轻托住耿继辉的下巴，微凉的触感让他背脊一僵。林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，专注地用一支细笔在他眉上描画。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。

"闭眼。"她轻声命令。

耿继辉闭上眼睛，其他感官顿时敏锐起来。他能感觉到柔软的笔刷在眼皮上轻轻扫过，林听的手指偶尔擦过他的太阳穴，触电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。

"好了。"几分钟后，林听退后一步，拿起一面镜子递给他。

耿继辉看向镜中的自己，几乎认不出来了——他的双眼皮变成了冷冽的单眼皮，眉形从平直变成了上扬，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凌厉了许多。

"卧槽，这还是森林狼吗？"邓振华在下面惊呼。

林听嘴角微扬："这就是专业伪装的力量。明天野外生存训练，所有人不许带食物，只带基本生存工具。解散！"

队员们陆续离开帐篷，耿继辉却留下来帮忙整理器材。他拿起一支造型奇怪的笔刷："这个怎么用？"

林听抬头，看到耿继辉手中拿的是唇线笔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："想知道？"她突然靠近，"坐下，我教你。"

耿继辉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坐回了椅子上。林听站在他面前，俯身用唇线笔在他手背上画了几道。

"唇线笔不仅可以勾勒唇形，"她的声音很近，"还能制造伤口效果。"短短几笔，耿继辉手背上出现了一道逼真的"伤痕"。

"你在医学院学的这些？"耿继辉盯着自己的手背问。

林听轻笑："军医大教救人，这些是自学的。"她收起笔刷，"明天野外生存，我们一组。"

耿继辉挑眉："高中队安排的？"

"我要求的。"林听直视他的眼睛，"有问题吗？"

"没有。"耿继辉站起身，比林听高出大半个头，"只是好奇为什么选我。"

林听将最后一支笔放回工具箱，唇角勾起："因为你是最优秀的，而我不习惯和次优者合作。"

第二天清晨，三架直升机将队员们投放到不同区域。林听、耿继辉和史大凡被分到同一小组，降落在一条溪流边的空地上。

"48小时内到达十公里外的集结点，"耿继辉检查着地图，"中间要翻过这座山。卫生员负责搭建临时庇护所，林听负责食物和水源，我探路。两小时后在这里集合。"

林听点点头，将长发挽成一个紧实的发髻，戴上军帽。她动作利落地检查了随身装备：一把军刀、一个水壶、几根绳索和基本医疗包。

溪流附近植被茂密，林听很快找到几种可食用野菜和菌类。她蹲下身，仔细辨别一丛白色小蘑菇，确认无毒后小心采摘。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，她警觉地抬头，看到一只野兔从灌木中窜出。

林听屏住呼吸，缓缓抽出军刀。野兔在溪边饮水，毫无警觉。她计算着距离和角度，手臂肌肉绷紧——

军刀脱手而出，精准地钉住了野兔的后腿。林听快步上前，利落地结束了它的痛苦。

回到集合点时，史大凡已经用树枝和阔叶搭起了一个简易庇护所。看到林听手中的野兔和满满一兜野菜，他吹了声口哨："护士妹妹还有这手艺？"

"军医大野外生存课满分。"林听将猎物放下，从医疗包中取出手术刀，熟练地剥皮处理，"那边溪水检测过了吗？"

史大凡点头："上游干净，可以直接饮用。"

耿继辉归来时，林听已经在用钢盔煮野菜兔肉汤了。香气飘散在营地周围，他惊讶地看着那锅"盛宴"。

"怎么做到的？"耿继辉蹲在火堆旁，接过林听递来的简易木碗。

林听指了指不远处的几株植物："那是野葱，这个是山蒜，加上我带的盐丸，基本调味就够了。"她舀了一勺汤尝了尝，"缺了姜，去腥效果一般，但能吃。"

耿继辉喝了一口，热汤顺着喉咙滑下，驱散了山中的寒气。他注意到林听的手上有几道新鲜的血痕："你受伤了？"

林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："哦，处理兔子时不小心划的，小伤。"

耿继辉放下碗，从自己的医疗包里取出消毒棉："伸手。"

林听愣了一下，还是伸出手。耿继辉的动作出奇地轻柔，消毒、上药、包扎，一气呵成。他的手指上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，粗糙却温暖。

"谢谢。"林听收回手，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。

夜幕降临，三人轮流守夜。耿继辉值第一班，坐在火堆旁检查地图。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，林听拿着两杯用竹筒装的热茶走过来。

"睡不着？"耿继辉接过茶，热气氤氲中看到林听的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。

林听摇摇头："睡了一会儿，够了。"她抿了口茶，"明天要翻过那座山，东侧坡度较缓，但路程远；西侧陡峭，但能节省三公里。"

耿继辉展开地图："我倾向于西侧。虽然陡，但植被少，行进速度快。"

"同意。"林听凑近看地图，肩膀不经意间碰到耿继辉的手臂，又很快移开，"这里有个断崖，需要绳索下降。"

两人安静地研究路线，火堆偶尔发出噼啪声。山林中的夜晚格外寂静，只有虫鸣和远处的猫头鹰叫声。

"你为什么总是化妆？"耿继辉突然问。

林听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，沉默了片刻："习惯吧。我母亲是京剧演员，从小看她化妆，觉得那是专业的一部分。"

"在特种部队，这些不重要。"

"对我重要。"林听的声音很轻却坚定，"专业和女性特质并不矛盾。我能徒手制服一个壮汉，也能化出完美伪装；能三天不睡潜伏侦查，也能分辨口红色号。这些都是我。"

耿继辉注视着她被火光映红的侧脸，一时无言。这个女兵总是能打破他的预期，就像一本翻不完的书，每一页都出人意料。

第二天清晨，他们按计划从西侧翻越山岭。陡峭的岩壁需要技巧性攀爬，林听的动作灵活得像只山猫，几次在耿继辉之前找到最佳路线。

"左边那块岩石不稳，"她在上方提醒，"走右边，那里有固定点。"

耿继辉按照她的指示，轻松攀上一处平台。林听正蹲在那里检查一株植物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。

"看，"她指着一簇不起眼的绿色小草，"这是铁皮石斛，极其珍贵的药材，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。"

耿继辉蹲下身："有什么用？"

"滋阴清热，增强免疫力。"林听小心地采摘了几株，"特种兵经常透支体力，这个泡茶喝能帮助恢复。"

她将药材包好放进背包，抬头时发现耿继辉正盯着自己看，眼神中带着某种探究。林听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，赶紧站起身："该出发了，断崖就在前面。"

断崖处的下降是个挑战。耿继辉先下去设置保护点，林听和史大凡随后。当林听降到一半时，一块突出的岩石突然松动，她瞬间失去平衡，身体猛地撞向岩壁。

"林听！"耿继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。

林听迅速调整姿势，双脚蹬住岩壁稳住身体："没事！"她检查了一下绳索，继续下降。落地时，耿继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，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。

"真的没事，"林听活动了下肩膀证明，"只是擦伤。"

耿继辉松开手，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冷静："下次小心。"

史大凡下来后，三人继续前进。中午时分，他们到达了集结点，是第一个完成的小组。高中队检查了他们的装备和状态，满意地点点头。

"林听，"高中队突然问，"你采的那个草药，能治脚气吗？"

林听眨眨眼："报告，不能。但我知道哪种能治，需要我采吗？"

高中队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："下次吧。解散，回去休息！"

回到基地后，队员们有三小时的自由时间。林听刚洗完澡出来，就被邓振华和几个男兵拦住了。

"林教官，"邓振华笑嘻嘻地问，"能教我们几招化妆侦查的技巧吗？我们想加练。"

林听扫了一眼，发现耿继辉也在不远处，假装不在意地听着。她微微一笑："好啊，不过得先考考你们基础知识。知道什么是面部黄金比例吗？"

男兵们面面相觑。庄焱试探性回答："是不是...五官位置？"

"接近了。"林听拿出一个小本子，"人脸可以 mathematically 划分为几个标准比例区..."她开始用专业术语详细解释，语速越来越快，医学术语一个接一个，男兵们的表情逐渐从好奇变成茫然。

耿继辉突然走过来："面部黄金比例是指五官在面部分布的比例关系，通常以'三庭五眼'为标准。"他的声音沉稳，"发际线到眉间，眉间到鼻底，鼻底到下巴，这三部分长度相等为'三庭'；面部宽度应为五只眼睛的宽度，即'五眼'。"

林听惊讶地看着他："你研究过？"

"昨晚看了你推荐的教材。"耿继辉平静地说，但眼中有一丝得意。

林听眯起眼睛："那你知道什么是Fitzpatrick皮肤分型吗？"

"根据对紫外线反应将皮肤分为六型，I型最易晒伤，VI型最不易。"耿继辉对答如流。

周围的男兵开始起哄。林听不依不饶："那玻尿酸的化学名称是什么？"

"透明质酸，化学式为(C14H21NO11)n。"耿继辉嘴角微扬，"还要继续吗，教官？"

林听突然笑了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："不错嘛，森林狼。看来我的课你听得很认真。"

"向教官学习。"耿继辉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，引得众人哄笑。

笑声中，林听和耿继辉的目光短暂相接，又迅速分开。一种微妙的电流在空气中蔓延，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心跳加速。

专业与心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