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看向逍铃,不知道刚才两个人对视多久,这会儿李忘怀还东看西看找不到脖子假装很忙呢。
“所以到潞州还要多远啊?”
潞州?
“按照现在的速度,估计得个七八天,谁叫你不会骑马。”
“我只是不熟练!”
没功夫看小孩打架,我就叫梦回把画面往回倒倒,一直到在驿站的那个雪夜,他们醒来的时候我不在旁边,可能我还在飞月剑的梦层里……
两个人焦急的找了我一会儿,最后逍铃提议去京州,她以为我先走了,担心他们两个跟着我太危险,我撇下他们了。
但李忘怀不信,他坚持要在原地等我,真不愧是我教的。
可逍铃不行,她说如果想要完成我想做的事,必须尽快赶到京州帮助谨台,她这一看就不是我教的,也不知道逍游怎么教的妹妹,总不能只教武功吧?
最后逍铃要自己走,李忘怀又不乐意,说她要是出了什么事,逍游再怪罪到我头上……
他们还是一路往京州去了,一路走一路打听我,一直到唐浚城,有江湖上的人给了逍铃一封信,是逍游写的,让逍铃去潞州等他,又说在京州遇到不少同道中人。
我一看到这个消息,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肯定是谨台要去潞州,逍游的行动指向都是随着目标变化的。
谨台去潞州做什么?记得之前上帝之眼里听说护国大将军在玉州割据,潞州……地图上在玉州下面,也是个边地。
不知道谨台去了没有,他知道那么多人杀他,这么简单的把行踪弄的人尽皆知?狡兔三窟本就是用来形容他和贺兰迎君的,我怎么不信呢?按照谨台那个鬼的样子……
干脆先去京州看看再说,反正也没有远多少路。
我想着想着,就走到了第一个血雨点,梦回提示我前方即将到达唐浚,河岸有第一个仇家。
好,上来第一个就要你死我活是吗?!
走出林子,就是一条不太宽的河流,河对岸是一样茂密的竹林,银装素裹,犹如宣纸墨画。
河上冻的结结实实,有个头戴斗笠的白衣男子,抱着剑在竹筏上凹造型……
应该就是这个人吧?看着挺装的,像个刻板印象里的江湖人。
其实时间久一点,习惯了之后才发现江湖里最多的人,和职场一样,更多的是普通人。
而我不普通,我要经历两个世界,自然想要的多,想要混出点什么。
我的地图是过河继续往前走,看来这人要拦着我了。
“这河冻的很结实。”
我试探着走上冰面,可以说是冰冻三尺有余了,几乎和地面相同。
他的声音很低沉,随着他缓缓落在冰面上,我的心跳都有些紧了。
“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我。”男人冷笑了一下,朝我走来:“恐怕是不认识的,你只认识我哥哥。”
“你哥哥谁?”
男人的神色动容,满是胡渣的脸都抽搐了一下:“叶沉。”
谁啊叶沉……
梦回的屏幕弹出来,显示的是叶沉的资料,遐雨楼的杀手,杀过很多坏人,但是个宁可错杀一万,不可放过一个的狠毒之人,药庐的药老就是他和好友杀的,还有那个徒弟和药童。
不是,这不是我的仇人啊……
“你哥不是我杀的啊大哥,他是自杀啊。”我有些哭笑不得,梦回却告诉我说,这里的人物和其他人没区别。
我懂这个意思,就是人们从不听解释。
尤其是满腔怒火的人!
说时迟,那时快,这厮已经拔出剑来冲向了我!我立刻闪开,并拔剑挡过刺来的剑端,一个转身就到了他身后,合手劈下时又被他眼疾手快的反手挡下。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几十个回合,我的招式都被他训练的熟练起来,剑也没那么重了,只是……这家伙的是把软剑,有几回那弯来弯去的剑都要刮到我的脸,吓得我面目狰狞,根本来不及躲闪,他双边刺的飞快,几乎是要把整把剑都扎进我的脑袋里!
我守了很多招,好几十个回合,实在有些躲不过,他猛然肘击我的胳膊,我竟然手一麻,把剑给扔了!
我背上一寒,刚弯身要捡,回头一看,那明亮薄如蝉翼的剑已经冲过来!吓得我来不及站起来就一个大转身,连带着抽出短刀,一招打下他的剑,没想到他的剑却正好缠在我的刀上!他脸色一变,我也不用蛮力拉他,我可没那么大力气,把一个男人拉趴地上!就只能自己靠近他,那刀鞘狠狠拍在他的手腕,不让他反应就抬脚又猛踹了他肚子一脚,他吃痛的连连退后,我完全不敢松懈,乘胜追击,打掉他的剑,反身一劈一刺,我不知道我有多快,只知道最后一招是用了力气的,才能撕裂他的冬衣,一直刺向深处的血肉腑脏。
男人吐出一口鲜血,我便抽出刀来,他震惊的瞪圆了眼:“刀……也这么快……”
他轰然倒下,我上前给他合了眼,又拿他衣服擦了擦刀,拾起剑就赶紧往对岸跑。
虽然冰冻三尺有余,但擦刀的时候还是听见这男人身子底下传来冰裂的声音了!
我是撒开了腿跑,等到岸上时,冰面上已经裂开了很大的缝隙,我感慨的阿弥陀佛了两声,不论是对菩萨保佑我,也请菩萨超度超度这个可怜人。
可惜的是这次血雨只有铜钱奖励,因为我的剑被打掉了……
后来我便继续赶路,到了唐浚才休息,这里比起其他地方都要繁华,虽然是座小城市,但因为离京州近,估计是吃了不少红利,听这里说,唐浚人崇尚修道修心养性,尤其是敬爱普二神仙?!
张乙?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?!
“看来姑娘是外乡人。”灯棚底下的老板一边整理被路人翻看乱的灯笼,一边和我说:“普二神仙是唐浚当地人呐,几百年前出生在郊外普二山,修道七十年容颜不改,唐浚发大水他抗洪,闹灾荒他开仓放粮,教孩子读书,又给女子设私塾,做了数不尽的好事,乡里百姓众筹盖了祠堂,仙人真的得道成仙,却依旧守在普二山,他的妻子李仙姑,也是唐浚人,是普二山里的一个药女,救济过很多伤者,就是路过受伤的动物也救,据说有的被救的动物感恩戴德潜心修道,也位列仙班呢!”
做好事就能成仙,这是张乙的PUA手段吧?正经修道成仙的,都老掉牙了,胡子眉毛一大把,他长那么年轻,不是谪仙是什么?天生就是要当神仙的命。
我倚着灯棚的杆子,透过一排排闪烁明亮的灯笼,看向斑斓又美丽的阁楼,若隐若现的身影熟悉又陌生。
“所以啊,有实力就多做好事,没准真能成神仙啊!”
老板说的高兴,我也不想戳破他,如果这是一种信念的话,我更无权干涉。而且,有实力的人帮助穷苦弱者,本身也是好事。
“不做神仙,也是能积德的。”
我走出灯棚,穿梭在人影憧憧中,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,但我却又找不到有谁。
一直走到灯火阑珊的地方,我才被人叫住。
“你是要去京州吗?”
我坐在河岸旁,看着隔岸的灯火,点点头,回头又看向站在离河岸更近的张乙,他的白发简单的被银钗束在额后,风过时,银色的丝带和白发缓缓飞起,在空中轻轻摇舞,那样的飘渺虚无,对,美到似梦似幻,那样不真实。
“你做那么多好事,你救过妖怪吗?”
张乙听到我的反问,又反问回来:“什么才算妖怪?”
我本来正要脱口而出,却又犹豫了:“你应该比我知道什么是妖怪。”
“是生灵成精,还是为恶为奸鱼肉百姓?”
我没有回答,如果是前者,我倒是从没有见过,如果是后者,那便是地狱空荡荡了。
“你为什么会在这?”
“有人在普二庙里烧香,说唐浚有个荷花精。”
“啊?”我吃了一惊,立刻站起来远了几步河岸。
张乙纹丝不动,略有鄙夷的看了我一眼,才说:“这种时节,她也只会在岸上活动。”
话音刚落,他便好似嗅到了什么危机一样,立刻正颜矜色,让我待在原地,他去去就来。
我只看到远处一抹藕粉色的魅光闪过,随即张乙的身影幻化成烟雾就追了去。
看来要去斗法了,这不是我一介凡人能掺和的事,只好在原地候命了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觉得神仙的话还是可以听听的。
华灯渐晚,夜幕笼罩,街上人潮也慢慢褪去,商贩们开始把摊子往家拉,往背上卷,他们相互打听着今日的收成,有的人一脸喜悦,有的人却苦不堪言,他们聚在一起说今日来巡街的官爷抓住了谁家的小儿子,扒走了几个人的钱袋,又说到谁家媳妇在家受了多少公婆大人的委屈。
最后又说起那个荷花精,她貌美如花,妩媚动人,却要用吸食女人阴气才能保持容颜,已经害死了多少孩子的妈,男人的妻,父母的女儿。
我竖着耳朵听了很久,却也没听来个完整明白,一直到张乙回来。
轻飘飘的一阵烟吹来,他就坐在了我身边,拍了拍肩上的尘土,神色却不轻松。
“没有收了她?”
“收了。”张乙掏出自己的法器,一个净丹袋,上面刺绣就是“净丹”二字。
“那你还愁苦啥?”我询问他,他没有看我,只说:“我想起了你说的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