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尾字出口时,我睁开眼睛,泪从眼角流下来,却不是因为悲伤,而是我明白了。
珑莹和蓝娘,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就像谨台说的,对她们自己来说,就是值得的。
很难想象,但她们从不止是个NPC。
这时,李忘怀推门走了进来。他看我坐着,才走近说话:“师父睡了好久。”
我揉了揉昏沉的脑袋,伸手去把床头放的水给喝下去,才问:“孩子呢?”
“在铃铃那。”李忘怀回答了我,又继续说:“太子又去找行军使了,先前他告诉我们说,行军使胆小怕事,跟着吕禄之侥幸一次后,就不敢再胡来,他早已经把潞州的军队给撤了回来。”
“那为何还去找行军使?”
“他发出去了一封信,给暗探送去了京州,盘云城的刺史带兵来潞州围了州府,似是要和太子查抄吕家、画春楼,估计户曹也难幸免。行军使也是戴罪立功。”
李忘怀说完话,把我手里的茶盅接过去,倒上了新茶递给我:“我知道师父伤心,昨天太子担心,叫来大夫给你号脉,大夫说师父是急火攻心,内火过盛……没想到师父睡了一天一夜。”李忘怀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师父要看开些。”
“如何看开?”我还是比较平静的,望着似乎比我还要忧愁的李忘怀,却也不想为难他,毕竟他不会为珑莹或者梅郎忧伤,他只会为我担忧。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“没什么,你把铃铃叫来。”
他点下头就出去了,一直等逍铃抱着孩子进来,她笑着边走边说:“我给他喂了羊奶,喝的还不错,孩子可听话了,一岁多了看着……我就给他吃了点饭。”
她一直走到我床边坐下,把趴在她肩头的孩子翻了个面,坐在了我被子上。
孩子脸色红红的,虽然依旧瘦削的很,但却不哭也不闹,乖巧又可爱。
“多亏了你照顾。”我摸了摸梅郎的脸蛋,笑着谢逍铃。
“念念姐救我一命,这算什么。”
逍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我却想起了别的事:“你知道你哥的下落吗?”
听我提起逍游,逍铃的笑意就收了起来,她说她不清楚,但如今潞州形势变了,他也很难下手,可能已经离开了这里。
我点了点头,说:“下午我要去一趟城西。”
“城西?”逍铃和门口的李忘怀对视一眼,李忘怀却像挺身而出一样,往前走了两步说:“师父别去理那个吴天长,明天叫我去,直接把他给剁了!”
“说什么大话?!”不知道怎么了,李忘怀忽然说这样的胡话,我自然语气就严厉起来。他不再出声,我更要说明理由。
“今日不是约定的期限,我要去把孩子送去张乙住处。”我叹了口气,接着说:“就算是去应约,我也必须自己亲自去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
过了午饭后,我还是觉得头昏沉不已,就打算再小憩一会儿。
但人的意志无比混乱,有些分不清自己睡着与否,就看见章雅怎么坐在我身前,她把碗里的胡萝卜全都挑出来甩在了桌子和地上,着火了一样大喊大叫着说我有多么挑食,安排我把桌子地板擦干净再去睡觉,头晕眼花的人只跟着她的命令点头,却一头昏死在桌子上?
滚烫的饭菜让我浑身激灵,坐起来却看见我拿着茶盅,李忘怀在往茶盅里倒水,滚烫的茶已经漫出来,烧的我手指灼痛不已!
他的嘴里还嘀咕着:“师父的剑总要比别人的亮,这么好一把剑,师父也是那么厉害的人,有没有什么秋风白叶哭都配得上它……”
“别倒水了!”我猛的扔开茶盅,从梦里惊醒,原来是有人敲门,我开了门,就看见李忘怀站在门口。
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桌上的茶具,又看向李忘怀,惊魂未定的我似乎也有些吓到他。
李忘怀犹犹豫豫的说:“未时了,师父不是说,要去送孩子?”
我反应过来,应声回头拿起桌上的剑就出了门。
走在李忘怀身后,他的身影让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梦里的话。
他说我的剑总比别人的要亮,他为何会这么评价我的剑,还有我?
我低头看向我的剑,被布条包的严严实实,可偏偏那颗红宝石露了出来。
它就像一颗红的滴血的心脏一样,几乎是跳动的,那样熟悉,那样亲切。
我的胃里忽然翻涌起来,无法移开目光的我,站在原地,像灵魂出窍一样望着我的剑!
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,看不见其他的一切,只能看清楚,那颗真的能摄人心魄的宝石……
最终,有一股力量顶翻我腹中的一团火球,从我口中化成一滩血水吐出!随之而来的,就是耳边终于得声,眼前终于清晰!
谨台迅速跑上了楼梯,扶住我往回走。
但我的目光只在我的剑上。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谨台轻声的问我,我便抬头,对上他的眼睛,幽深的眸孔还带着未消的惊愕与稽留的紧张。
“没什么……”我把剑上的红宝石遮盖住后,脱力一样的坐在桌前,谨台还一直看着我,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我去送孩子。”
“不行……”我果断拒绝,他无法体会我在珑莹弥留之际的那种心境,更不知道珑莹的托孤遗言,这件事只能我去做。
他没有再要辩驳的意思,因为我从内而外的没有力气,疲累不已。
似乎那口郁结的血水,就是险些要我命的劫火。
但还不由我说什么,梦回的播报声响起:“恭喜玩家念念,攻略人物谨台好感指数已达80%,继续努力,让对方完完全全爱上你哦~”
完完全全爱上我?我被这个词吓了一跳,人只能完全爱自己,怎么会完全爱别人?更何况我可不是会完全爱别人的人。
我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谨台,他却忽然抱住了我。
突如其来的怀抱叫我有些不知所措,但他却还是用力抱住了我。
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缓缓响起,低沉隐秘,好像是只能我们知道的话。
“你难道不怕吗?”
“怕什么?”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情话,结果却是莫名其妙的提问。
“如果你就是那唯一一个煜族人怎么办?”
我愣神了,会怕吗?一个人对付冰魅,听起来确实很可怕。
但他有什么好怕的?
“你又不是,你怕吗难道?”
“我怕你是。”
他的回答并不算果断,但也足够回答我的问题。足够叫我心悸了一下,好像漏跳动了一次,又好像是梦里一样,虚假又迷幻。
“为什么会觉得我是。”
谨台没有再回答我,我慢慢推开他,他却又不敢直视我,只是告诉我说,他一直都在寻找那个煜族人,因为天下都很需要这个人。
“天下最需要的是你。”我抬起手,把他的头发拨开,凌乱的样子不像那个盈郎,他是太子,自然该是最光鲜最干净最尊贵的。
“不要去竹林了。”谨台也提起了我和吴天长的约定,他站起身,背着手走了两步:“你现在身体不好,如若不敌他,该怎么办?”
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。”
“你拿着煜族战神的剑,又怎么能轻易折损?”
这我就有些不懂了,我抬头看着他,有些不高兴的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这剑……”但转念一想,这根本不是个值得问的问题。
“忘了,你是太子,贺兰迎君再厉害,他也只是个百姓。”我苦笑了一下,抬手揉着脑袋。
谨台转过身,看着我:“对。我是太子,所以我知道,你拿着这把剑,就不能把生死简简单单的置之度外了。”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“你拿着这把剑,你就能杀冰魅,这把剑是你的……”
“我死了你把剑拿走就好了啊!”我太清楚他的意思了,根本就是想告诉我,我拿着这把剑,就不能轻易死,而是要物尽其用。
“这不一样!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我站起身,思考了一下他方才的那番话,才算明白:“如果是普通人,死了就死了,我是煜族人,所以我死了会更可惜,是这意思吗?”
“念念!”他抓着我的胳膊,欲言又止,神情难以捉摸。
但一切都该在意料之中的,他原本就是出生罗马的上位者,他要考虑的就该是利益最大化,我有什么可生气的,他也完全没有惹到我。
他只是在告诉我,拿着我的剑,那我的命就相当于交给王朝了。
我不能轻易死在吴天长这种人手里,但可以战死沙场。
后来我不再和他说话,他也就离开了。
其实有些可笑,原来我也分不清,他说害怕我是那个煜族人,是怕我死,还是怕我做不到,成为那个战神。
他也不可能知道,我已经当过一次战神了。
等到夜里的时候,还曾看到谨台站在我房门口的剪影,他没有说话,也没有敲门,只是默默的站了个把时辰,我把灯吹灭了后,又有个把时辰,我才算听到他离开了的动静。
大概也要后半夜了,我跨过睡在外面的逍铃,抱起了熟睡的梅郎,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,又离开了客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