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裹着细雪掠过校园,苏映晨攥着新买的小喷壶冲进教室,正撞见程启昼踮脚关窗。少年单薄的身形在暮色里摇晃,她慌忙扶住他的手肘,却摸到他袖口下滚烫的皮肤。
“你发烧了?”指尖刚触到他额头,程启昼猛地后退,后腰撞上讲台发出闷响。他垂着头大口喘气,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,像只被惊到的困兽:“别碰我......会传染。”
苏映晨没理会,径直打开书包里的保温盒。生姜红糖水的热气氤氲开来时,程启昼盯着蒸腾的雾气,喉结动了动:“为什么......”话未说完,剧烈的咳嗽撕碎了空气。
她用毛巾浸了温水,轻轻擦拭他发红的耳尖:“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初霜。”目光扫过程启昼单薄的外套,“你的春藤需要保护,你也是。”少年睫毛剧烈颤动,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却轻得像片落叶。
深夜的街道飘着零星雪粒,苏映晨背着程启昼往医院走。少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间,喃喃呓语混着细碎的呜咽:“妈妈别怕......我把止痛药藏起来了......他找不到......”她眼眶发酸,这才明白他书包里总装着过期止痛药的缘由。
输液室的灯光惨白,程启昼攥着她的校服下摆不肯松手。护士抽血时,他突然将脸埋进她肩头,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:“疼......”苏映晨轻轻拍着他后背,想起白天在他课桌里发现的抗抑郁药说明书,折角处密密麻麻写满“春藤养护注意事项”。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程启昼退烧后沉沉睡去。苏映晨把校服外套盖在他身上,掏出手机给春藤拍了张照片。屏幕微光里,花盆旁不知何时多了颗奶糖,糖纸上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:谢谢你接住我坠落的月亮。
苏映晨将糖纸小心翼翼折成小船,塞进程启昼校服口袋时,输液管正随着他绵长的呼吸轻轻晃动。凌晨三点的输液室格外寂静,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,混着窗外雪粒敲打玻璃的细碎声响。她趴在床边打盹,梦里都是少年颤抖着说“疼”的模样。
晨光刺破云层时,程启昼的睫毛率先颤动。他望着苏映晨发间凌乱的碎发,喉咙像被输液管勒住般发紧。昨夜失控的记忆翻涌上来,他慌忙抽回攥着校服的手,却碰倒了床头的保温杯。
“醒了?”苏映晨被声响惊醒,眼底布满血丝却仍笑着递过体温计,“36.8℃,退烧了。”她顿了顿,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糖纸船,“这个,还给你。”
程启昼盯着糖纸,喉结滚动:“我......说胡话了?”他别开脸,不敢看她泛红的眼眶。苏映晨没回答,只是翻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,里面夹着张春藤的照片——在教室窗台的暖光灯下,藤蔓缠绕着他偷偷挂上去的星星灯。
“你看,”她指着照片,“春藤开花了。”其实那只是错觉,可程启昼望着照片里模糊的光斑,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病房窗外的萤火虫。那时他也总爱骗她:“妈妈快看,星星掉下来了。”
手机突然震动,林知夏发来消息:全班众筹买了暖风机,春藤和伤员都不会冻着! 配图里,新芽社团的成员们举着写有“早日康复”的纸板,花架上挂满了彩色许愿卡。
程启昼的手指抚过屏幕,指节在“程同学要一直笑”的字条上停留许久。当他转头时,正撞见苏映晨将一颗草莓味糖果塞进他掌心:“医生说生病要吃甜的。”她眨眨眼,“这次换我接住你的月亮。”
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,阳光穿过玻璃,在糖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程启昼剥开糖果放进嘴里,甜味漫开的瞬间,他突然觉得,或许坠落的月亮,也能重新升上属于自己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