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湿的霉味混着煤油焦糊味在老宅地窖弥漫,李管家倒抽冷气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。
余岳杉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,煤油灯芯剧烈摇晃,将满墙账本的影子映得张牙舞爪,仿佛无数冤魂在墙上扭曲挣扎。
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攥着翡翠烟杆,重重杵在泛黄的账本上,烫金的 “余氏航运” 四个字被烟灰烫出焦黑的洞,露出底下用密写药水记录的鸦片交易,那些在火漆封印下的罪恶,正随着青烟缓缓蒸腾。
“让我在阴沟里吃土,却给大哥铺红毯?”
余廷冈突然暴起,雕花太师椅被掀翻在地。
他用枪口狠狠顶住兄长余延辰的后腰,精纺羊毛西装下,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余延辰背脊瞬间绷成弓弦。
年前替大哥顶罪蹲监狱留下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,那道被铁栏杆刮出的疤痕在冷汗浸润下阵阵发痒:
“爸,去年码头火并,明明是大哥失手杀了洪帮老大,最后替他坐牢的是我......”
他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怨毒,唾沫星子喷溅在兄长后颈。
“看到那道光没?”
余岳杉突然用烟杆指向地窖通道尽头。那里透进的月光混着码头鸦片仓库的浊气,在蛛网间形成一道浑浊的光柱,光柱中漂浮的尘埃像极了未散的硝烟。
“想让余氏活人前显贵,就得先在阴沟里把骨头磨硬了!”
烟杆重重敲击着桌面,震得墨水瓶里的 “墨水” 泛起涟漪 。
“你大哥适合抛头露面,脏活还得你干。”
老人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狠厉,宛如深潭下蛰伏的鳄鱼。
就在这时,老人突然伸手揉了揉五岁余砚舟的脑袋,掌心的老茧蹭过孩子柔软的头发。
这个罕见的亲昵动作让兄弟俩同时愣住,连角落里的李管家都屏住了呼吸。
余岳杉凹陷的眼窝里泛起浑浊的光,他指着账本上用鲜血画的标记,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记住了,心软的人不配姓余。”
他枯瘦的手指抚过孙子稚嫩的脸颊,“以后舟舟要让余氏越做越大,听到没?”
余砚舟感受着祖父掌心的温度,又瞥见父亲腰间勃朗宁手枪的寒光。
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在他幼小心灵中交织,他挺直脊背,用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应道:“是,祖父。”
却没注意到余廷冈藏在身后的手,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,指节捏得发白,仿佛那把顶在兄长腰间的手枪,下一秒就要走火。
-
二十年后的长沧江码头,暴雨如注,江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。
余砚舟挣扎着从满是鱼腥臭的仓库地板爬起,鼻腔里还残留着乙醚的甜腻气味,脑袋像被重锤敲击般剧痛。
几小时前,他刚从机场被二叔以 “家族紧急会议” 为由骗上车,此刻透过集装箱缝隙,他看见起重机吊起的丝绸货柜下,赫然露出暗格中码放整齐的海洛因砖,在雨幕中泛着惨白的光。
“侄子,这是二叔送你的礼物。”
手机屏幕里,余廷冈的笑声混着码头工人的号子声传来,背景音里还隐约传来枪械上膛的咔嗒声,
“海关的人马上就到,会带着这些‘货’和你的‘尸体’离开。”
余廷冈的脸因兴奋而扭曲,眼白布满血丝,“等你死了,我会去求个情,让他们把全尸还给你......”
话音未落,不远处突然传来轰然巨响。
一枚信号弹划破雨幕,照亮了码头上惊慌逃窜的人群。
余砚舟嘴角扬起的弧度比爆炸的火光更冰冷,耳钻的幽蓝光点在雨帘中闪烁,宛如死神的眼睛。
当仓库大门被炸开,雨水裹挟着泥浆灌进来,景云带着黑衣保镖冲入时,余砚舟正用皮鞋碾过倒地绑匪的手背,听着对方指骨碎裂的声响,消音手枪的保险扣发出轻响:“不留活口。”
集装箱铁门被猛地掀开,惨白的应急灯光下,成箱的海洛因在防水布下泛着冷光。余砚舟瞳孔骤缩,这些本该在十年前就断绝的黑色生意,竟被二叔偷偷维持至今,包装上还印着祖父时代的暗纹。
暴雨砸在集装箱顶的声响里,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:“心软的人不配姓余。”
某个决定在心底悄然成形,他抬脚将一箱海洛因踹进长沧江,冰冷的江水灌进衣领,呛得他剧烈咳嗽。
但江水的寒意却浇醒了他:黑色产业就像附骨之疽,必须连根拔起,哪怕要亲手斩断家族延续百年的罪恶根系。
踏入航纪集团总部那天,旋转门玻璃映出余砚舟冷峻的面容。
他将海外学成的金融模型化作利刃,在董事会上甩出审计报告,报表上跳动的数字如子弹般精准命中二叔的痛处:
“去年东南亚航运的利润率,比新能源事业部低 47%。”
当余廷冈怒摔茶盏,碎瓷片飞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时,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。
第一座智能化工厂剪彩那日,礼炮声震耳欲聋。余砚舟望着机械臂精准焊接芯片,金属反光晃得他眯起眼睛。
恍惚间,他又看见二十年前地窖里那道浑浊的光柱,光柱中的尘埃仿佛化作了如今流水线上闪烁的指示灯。
如今的他,正用资本的白手套包裹住权力的黑刀刃:表面上,ESG 报告里的绿色能源数据光鲜亮丽;暗地里,那些被 “洗白” 的走私利润,正通过复杂的金融衍生品注入新兴科技公司。
每一笔看似合法的投资,都是他精心设计的棋局,将家族的罪恶一点点掩埋在光鲜的商业外衣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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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 Funk 酒吧。”
余砚舟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,菱形耳钉在落地窗前折射出幽蓝冷光,宛如深海中鲨鱼的眼睛。
助理捧着最新的财务报表跟在身后,报表最后一页用红笔圈着一行字:“余氏码头最后一批黑色资产清算完毕”,字迹边缘还沾着些许咖啡渍,像是未干的血迹。
江风掀起他的衣襟,露出内侧绣着的微型标记。那是祖父时代的家族暗纹,如今被他用纳米技术绣在西装内衬,如同埋在商业帝国地基里的血色密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