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节的阳光像融化的粽子糖，黏稠地挂在香樟树梢。
季沐白蹲在小区门口系鞋带时，左航的自行车铃已经叮铃铃响了三遍。
他单脚撑地，车把手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便利袋，里面露出青绿色的粽叶尖——是他妈妈包的豆沙粽，季沐白上周视频讲题时随口提过最爱吃这个馅。
左航"林小雨说他们先去占位置。"
左航把头盔递过来，指节上还沾着墨迹，是今早刷题留下的，
左航"王睿带了羽毛球拍，于老师居然借给我们班两副扑克牌..."
季沐白扶着他肩膀跳上后座，闻到防晒霜混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。左航的T恤后领被风吹得鼓起来，露出一小块晒红的皮肤，像粽叶里漏出的糯米粒。
滨江公园的草坪上飘着彩色气球。
班委会用班费租了天幕帐篷，林小雨正指挥男生们挂艾草香包。
季沐白刚走近就听见王睿的惨叫——那家伙非要表演"徒手劈粽子"，结果被粽叶勒出了红印。
"学霸驾到——"有人起哄，接着十几个粽子同时抛向空中。
左航一个箭步挡在季沐白前面，粽子噼里啪啦砸在他后背，豆沙馅蹭在校服上像某种抽象画。
季沐白"战损版阿萨姆。"
季沐白用湿巾擦他衣领时忍不住笑，
季沐白"还是红豆沙味的。"
左航突然凑近：
左航"你头发上..."
他手指掠过她发梢，摘下一片艾草叶，
左航"沾了端午限定装饰。"
树荫下铺开野餐垫，于绍拢带来的小风扇嗡嗡转着。
班主任今天破天荒穿了休闲装，荧光绿POLO衫在人群里像个移动信号灯。
他正和体育老师组队打扑克，额头贴着七八张惩罚用的便利贴，上面写满"高考必胜"。
左航"看好了！"
左航突然掏出个五彩绳编织的手环，
左航"我妈教的驱蚊秘技。"
季沐白伸手去接，他却直接套在她手腕上。绳子有些紧，缠着几根红丝线，蹭在皮肤上微微发痒。
左航"物理版护身符。"
左航晃了晃自己手腕上同款的手环。
江风送来龙舟训练的鼓点。
季沐白和左航溜到堤岸时，正撞见高一的学弟学妹在排练。
红色龙舟像支箭划开水面，鼓声震得岸边芦苇簌簌摇晃。左航突然掏出手机拍照，镜头却对着她映在江水里的倒影。
季沐白"偷拍犯法。"
季沐白踢起一小簇沙子。
左航"取证需要。"
左航把屏幕转过来——照片里她的侧脸与龙舟重叠，发梢被风扬起像展翅的鸟，
左航"《论传统文化与当代青年的精神联结》，高考作文备用素材。"
他们坐在礁石上分食一个豆沙粽，左航非要比较谁咬到的豆沙多。
黄昏的气球放飞环节出了意外。
王睿买的氢气球绳结太松，刚放手就飘走大半。于绍拢跳起来抢救的样子活像打篮球，荧光绿POLO衫在暮色中格外醒目。
左航不知何时爬上了礁石，伸长手臂去够卡在树梢的最后一只气球——
季沐白"小心！"
季沐白的喊声和落水声同时响起。左航整个人栽进浅滩，爬起来时手里却高高举着气球绳子。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，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学生。
气球在夕阳下变成透明的橙红色，晃动的光影里，季沐白看清了上面马克笔写的字。
回程的自行车后座沾了江水，微微发潮。
季沐白扶着左航的腰，听见他哼着跑调的歌。夜风送来艾草香，她突然发现他后颈晒脱了皮，红红的一片藏在衣领下。
左航"天文台的票。"
左航突然说，
左航"我多订了两张。"
季沐白"嗯？"
左航"给你爸妈。
"他声音混在风里有些模糊，
左航"叔叔上次说想拍星轨..."
季沐白攥紧了T恤下摆。她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和左航聊过这些，就像不知道妈妈何时偷偷加了左航微信，朋友圈里全是点赞。
小区路灯下，左航从车篮里掏出个竹编小盒。
左航"终极护身符。"
他掀开盖子，里面躺着个迷你粽子香包，
左航"我妈塞了薄荷脑，提神用。"
香包针脚歪歪扭扭，明显是手工缝的。
季沐白翻到背面，发现用金线绣了个「左」字，旁边还有更小的「白」——针法稚嫩得像小学生作品，八成是左航自己添的。
左航"端午安康。"
他推着自行车倒退着走，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，
左航"不对，应该说..."
季沐白"高考顺利。"
季沐白接上后半句。
左航笑起来，虎牙在夜色中一闪而过。远处传来最后一声龙舟鼓，惊飞了江岸的夜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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