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桃阿萨姆33

她将信纸和银行卡小心地放回相册，塞进书包最里层。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——父亲并非全然无情，母亲的决定也未必正确。但作为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，她能有多少选择的余地？

傍晚时分，林月华回来了，手里提着几个外卖盒。

"吃饭了，"她敲了敲季沐白的房门，"我买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。"

餐桌上，母女俩沉默地吃着饭。季沐白偷瞄母亲的脸，发现她眼角多了几道细纹，鬓角也有了几丝白发。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软——母亲也在痛苦，只是用冷漠掩饰罢了。

这个无坚不摧的女人，被她的女儿偷走了岁月。

她是个小偷，甚至将这年华偷得理所应当。

季沐白"妈，"

季沐白终于打破沉默，

季沐白"我们一定要走吗？"

林月华夹菜的手顿了一下："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。"

季沐白"我的朋友...我的学校...我的..."

季沐白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"沐白，"林月华放下筷子，直视女儿的眼睛，"新环境对我们都好。你可以交新朋友，上更好的大学。S市的教育资源比这里强多了。"

她起身离开餐桌，回到自己房间，轻轻关上门。

窗外，夕阳西沉，将天空染成血红色。季沐白拿出手机，看着左航之前发来的信息，终于下定决心回复：

季沐白【明天老地方见？我有事要告诉你。】

左航几乎是秒回：

左航【好，七点，不见不散。】

季沐白将手机贴在胸口，闭上眼睛。

明天，她将亲口告诉左航她即将离开的消息。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绞痛，但比起让他从别人那里听说，她宁愿自己来承受这个艰难的时刻。

第二天清晨，季沐白早早起床，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，在母亲醒来前就出了门。

夏日的清晨还带着一丝凉爽，风拂过脸颊，带走些许闷热。她走到老槐树下，发现左航已经等在那里，手里照例拿着早餐。

左航"今天怎么这么早？"

左航笑着迎上来，递给她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，

左航"出成绩还有几天呢，你就紧张得睡不着了？"

季沐白接过早餐，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。左航的笑容如此明亮，让她几乎不忍心打破这一刻的宁静。但她知道，拖延只会让最后的告别更加痛苦。

季沐白"左航，"

她深吸一口气，

季沐白"我要走了。"

左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：

左航"走？去哪儿？"

季沐白"S市。我妈决定的...等填完志愿就走。"

季沐白盯着手中的豆浆杯，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，

季沐白"她和我爸...昨天正式离婚了。"

一阵沉默。季沐白能听到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，远处早班公交的引擎声，自己的心跳声。但她不敢抬头，不敢看左航此刻的表情。

左航"什么时候回来？"

左航终于开口，声音异常平静。

季沐白摇摇头：

季沐白"可能...不回来了。我妈在那边联系了大学，让我转学过去。"

左航"你同意了？"

季沐白"我..."

季沐白抬起头，对上左航漆黑的眼睛，那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，

季沐白"我有选择吗？我才十八岁，左航。法院把我判给了妈妈..."

左航"可是你有想去的学校！"

左航突然提高了声音，随即又迅速压低，

左航"沐白，那是你的梦想学校。你为之努力了三年的目标。就这么放弃？"

季沐白的眼眶湿润了：

季沐白"梦想？左航，过去这一个月，我还有什么梦想没被粉碎的吗？家庭？未来？现在连留在这座城市的权利都没有了..."

左航猛地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让她轻微瑟缩：

左航"那就反抗啊！告诉你妈妈你想留下！你已经成年了，沐白，在法律上你可以自己决定跟谁生活！"

季沐白"然后呢？"

季沐白甩开他的手，泪水终于决堤，

季沐白"看着我爸妈为了争夺我的抚养权继续互相伤害？还是让我妈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？左航，那不是选择题。"

季沐白想着自己的妈妈，想着她妈妈对那个想伤害自己的男生扇下的一巴掌。她妈妈是个强势的女人，但也是个被婚姻伤害的普通人。如果她不理解她妈妈，就没人可以理解妈妈了。

左航像是被她的话击中了，后退一步，脸色苍白。两人之间突然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鸿沟，谁都不知道该如何跨越。

左航"至少..."

左航的声音沙哑，

左航"至少等到成绩出来，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..."

季沐白摇摇头，泪水无声地滑落：

季沐白"我妈已经决定了。她...需要一个新的开始。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。"

这句话像最后的判决，悬在他们之间。

左航的拳头握紧又松开，几次欲言又止。季沐白知道他想说什么，也害怕他说出来——那些未曾言明的情感，那些藏在每次对视、每次触碰中的心意，此刻说出来只会让离别更加痛苦。

季沐白"左航，"

她轻声说，擦去脸上的泪水，

季沐白"谢谢你...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我身边。我永远不会忘记。"

想着当时，可能因为左航回自己一条消息就开心，现在，她们已经心知肚明。

左航的眼睛亮得惊人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：

左航"沐白，我——"

季沐白"别说，"

季沐白迅速打断他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，

季沐白"什么都别说。让我们...就记住这个夏天，好吗？"

左航定定地看着她，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，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。他缓缓点头，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：

左航"好。但答应我一件事。"

季沐白"什么？"

左航"填志愿那天，让我陪你一起去。"

左航的声音坚定，

左航"至少...让我陪你走完这最后一步。"

季沐白点点头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，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这个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，这个见证了他们无数欢笑与秘密的老槐树下，此刻却要见证一场无言的告别。

左航的手慢慢垂下，指尖轻轻擦过她的，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，又像是一个无奈的放手。

季沐白知道，在某个平行宇宙里，或许他们有不一样的结局。但在这个现实里，夏天的风已经转向，带着她驶向未知的远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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