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学第一天

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过教室窗棂时，黎枝枝的帆布鞋尖刚蹭到门槛，就听见沈卿卿的口哨声：“哟，我们‘双生花’终于舍得分开两分钟？”

她白了眼后排挤眉弄眼的少女，目光落在靠窗的课桌旁——顾轩正垂头整理书包，校服第二颗纽扣依旧松着，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。他左手边的课桌上摆着袋橘子糖，包装纸边沿卷着，显然是今早新拆的。

“早。”她将书包搁在熟悉的位置，注意到自己的课本下压着张便利贴，上面是顾轩的字迹：“数学老师换了，新课表在你抽屉。”字迹力透纸背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。

顾轩抬头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：“暑假作业写完了？”

“托某人的福，几何压轴题全对。”黎枝枝晃了晃手里的橘子糖，“作为谢礼，分你一半。”

周围响起起哄声。沈卿卿从后排探出头：“顾学霸，这糖该不会是‘定情信物’吧？”

顾轩耳尖骤红，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道歪斜的线。黎枝枝抄起课本作势要打，却在指尖触到他书包带时顿住——那截深蓝色帆布上缝着块补丁，针脚细密，像极了她外婆补围裙的手法。

发新书的纸页哗啦声中，黎枝枝数着物理课本里的实验图，忽然被顾轩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。他将自己的《中考总复习》推过来，书脊上用透明胶贴着她去年送的樱花贴纸，边缘已磨出毛边。

“第三章的电路题，用这个方法解更快。”他的钢笔尖在电路图上圈出重点，腕间的银杏叶手链滑到小臂，叶片在阳光下投出细碎阴影，“昨晚在便利店看见你买的辅导书，蓝皮的那本错漏多。”

黎枝枝挑眉：“原来学霸不仅会解题，还会跟踪？”

“顺路。”顾轩迅速别开脸，耳尖红得要滴血。她忽然想起上周在便利店偶遇，他穿着便利店制服整理货架，看见她时慌忙将半块吃剩的饭团藏到身后——包装纸上印着“临期特惠”的字样。

沈卿卿的课本突然砸在两人中间：“喂喂，讲题请到‘二人世界’讲，我们单身狗要被酸死了！”

顾轩猛地坐直，钢笔滚到黎枝枝脚边。她弯腰去捡，瞥见他课桌椅腿间用小刀刻着极小的“G+L”——那是去年愚人节，她趁他午睡时偷偷刻的，没想他竟留到现在。

放学后的海底捞热气蒸腾，黎枝枝看着妈妈往顾轩碗里添毛肚，脚趾在桌下蜷成一团。她明明只说邀请沈卿卿一家，怎料妈妈今早买菜时“顺路”遇见顾轩，硬是将人拽上了车。

“多吃点，看你瘦的。”黎妈妈又夹了份肥牛，“听说你爸爸最近复查结果不错？”

顾轩的筷子在半空顿住，喉结轻轻滚动：“嗯，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期好。”

黎枝枝慌忙往他碗里舀番茄汤：“妈，你不是说要问顾轩数学竞赛的事吗？”

沈叔叔突然一拍大腿：“对了小顾，我同事女儿也在准备竞赛，要不你——”

“爸！”沈卿卿踢了踢桌腿，朝黎枝枝使眼色。火锅雾气模糊了顾轩的表情，黎枝枝看见他攥紧的餐巾纸团，突然想起他说过“不想靠别人同情换机会”的夜晚。

“其实我和顾轩约好了。”她举起酸梅汤，“中考后要一起去图书馆查极光资料，对吧？”

顾轩抬头，目光撞上她眼底的温热。玻璃杯中倒映着吊灯暖光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混着她的眉眼，像两枚交叠的书签，夹在时光的书页间。

“对。”他轻声说，“还要教你用天文望远镜看木星条纹。”

散场时月亮已爬上枝头。顾轩坚持要送黎枝枝回家，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，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。秋风吹过，几片黄叶落在他肩头，她伸手去拂，却触到他校服下凸出的肩胛骨。

“对不起...”她踢着路边的石子，“我妈有时候太热情了...”

“我挺喜欢的。”顾轩突然开口，声音轻得像落叶，“你家的饭桌，比便利店的冷饭团暖多了。”

黎枝枝猛地抬头，看见他望着远处亮着灯的居民楼，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。记忆闪回那个暴雨夜，他抱着湿透的习题册躲在便利店屋檐下，说“家里没人等我”时的眼神。

“以后每周六来我家吃饭吧。”她脱口而出，“我妈说你的数学笔记比教材还好用，想跟你学做菜。”

顾轩脚步一顿，转身时书包带勾住她的熊猫挂件。两人同时去捡，额头轻轻相撞。路灯突然闪烁，暖光洒在他泛红的耳尖，像撒了把碎金。

“好。”他将挂件挂回她包上，指尖在绳结上多停留了两秒，“作为交换，你的数学错题本，我承包了。”

第二天早读课，黎枝枝盯着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，忽然发现顾轩的钢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只熊猫。熊猫戴着眼镜，手里抱着本《五年中考三年模拟》，旁边写着“枝枝专属保镖”。

“幼稚。”她用橡皮擦敲他脑袋，却在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时愣住——扉页贴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，是去年她硬塞给他的《星际穿越》场次，当时她说“看完要写观后感当数学辅导费”。

沈卿卿的纸条从后排飞来：“全班都知道你们是‘同桌的你’了，什么时候从‘解题搭档’升级成‘心动嘉宾’？”

她慌忙将纸条揉成球，却瞥见顾轩课本上的笔记。在“二次函数”的公式旁，他用极小的字写着：“她笑起来时，像马尔代夫的阳光。”

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温柔，风掀起他的草稿纸，露出背面未写完的句子：“或许，我可以试着...把愿望从‘看海’，改成‘和她一起看海’。”

黎枝枝摸向腕间的银杏叶手链，叶片随着呼吸轻轻晃动。她知道，有些故事早已在课桌间的间隙里发芽——像他偷偷留着的橘子糖纸，像她藏在错题本里的星空书签，更像此刻两人肩并着肩，在中考倒计时里，共同写下的、关于未来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