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年之外的回响

十二月的初雪如碎玉般飘落，大学校园的梧桐枝桠上积着薄雪。黎枝枝裹紧驼色大衣站在天文系楼前，袖口那只歪歪扭扭的熊猫布贴被风吹得轻轻晃动——那是她大二时缝上去的，线脚粗糙却执拗地守着某个关于初中同桌的秘密。远处物理系钟楼敲响三点，顾轩抱着《广义相对论》的身影出现在雪幕里，藏青色围巾裹住半张脸，发梢落着的雪花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，像极了多年前马尔代夫沙滩上被她捡进贝壳的沙砾。

“等很久了？”他快步走近，呵出的白气与落雪交融。保温杯塞进她掌心时还带着实验室的余温，“热可可加了两勺肉桂，上次听你说怀念外婆煮的味道。”杯身印着的猎户座图案被摩挲得有些模糊，杯底“G&L”的刻痕却在雪光下愈发清晰——那是高中毕业旅行时，他们在古镇银饰店挑了半小时的情侣款，当时沈卿卿举着手机笑喊“星际友谊打卡”，却没拍到顾轩转身时耳尖泛起的红。

图书馆研讨室的暖气开得足，沈卿卿把滑板设计图拍在桌上时，纸张边缘还沾着未化的雪水。“这组空气动力学数据简直反人类！”少女抓着彩虹色的发绳哀嚎，电脑屏幕上的流体模拟图泛着蓝光，“顾学霸，你说我这‘星轨’滑板要是能用上你研究的星际尘埃数据……”顾轩已经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列公式，银质的银杏叶手链滑到小臂，叶片内侧“2025.6.18”的刻字在灯光下一闪而过——那天他们在天文台捕捉到“少年星”的彗尾，他激动得把记录册掉在地上，黎枝枝弯腰去捡时，看见内页贴着初中时她画的熊猫贴纸，边缘早被翻得毛边。

深夜的射电望远镜控制室里，只有屏幕的幽光映着两人的脸。黎枝枝递过扳手时，顾轩实验服口袋里的橘子糖纸又滑出一角，上面用荧光笔写的“熬夜会变傻”被蹭得有些模糊。“找到了！”他突然放大猎户座区域的脉冲信号，那些跳动的波形像极了初中时他画在草稿纸上的小熊猫轮廓，“‘少年星’的彗尾物质含有特殊碳基分子，光谱分析显示……”他忽然停住，转头看她，目光穿过仪器的阴影，落在她发间那枚樱花发卡上——那是中考后他送的礼物，说是“纪念我们的樱花许愿季”，却没说过自己偷偷在卡片背面写了“愿你永远像阳光”。

跨年夜的天文台被暖黄的串灯装点，沈卿卿举着自拍杆在人群里穿梭，她新推出的“星轨”系列滑板就摆在展示区，板面用荧光漆绘着“少年星”的运行轨迹，角落还藏着三只手绘的小熊猫。黎枝枝跟着顾轩走上顶楼露台，穹顶的天文投影正模拟着猎户座星云的演变，他忽然指向天幕某颗不起眼的星：“你看，那就是我们发现的‘少年星’，它的光芒走了4.2光年才到地球。”雪不知何时停了，月光给远处的城市镀上银边，他忽然从羽绒服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，里面躺着枚戒指——戒托是银杏叶的形状，镶嵌的陨石切片来自“少年星”的彗尾，切面能看到细微的星尘纹路。

“初中时你问我为什么总给你橘子糖，”他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，却异常清晰，“其实便利店的橘子糖最便宜，但更因为你说过，橘子味像阳光。”黎枝枝看着他指尖的戒指，忽然想起初中教室的午后，他偷偷在她物理课本上画的熊猫望远镜，想起雪夜天文馆里他说“星星很远，但我们很近”，想起高中毕业那天埋在樱花树下的铁盒，里面除了糖纸还有张他没署名的纸条：“想和你一起看更多星星”。

新年的钟声从城市中心传来，第一颗礼花在夜空中炸开。顾轩把戒指套进她无名指时，陨石切面恰好反射出礼花的光，像千万年前“少年星”燃烧时的回响。沈卿卿举着两杯热红酒跑过来，发梢的雪花落在黎枝枝手背上，她忽然想起初中那个雪夜，三人挤在旧天文馆里看木星，顾轩说“光跑一年的距离，刚好够从这里到马尔代夫”，而此刻，他们的目光跨越了4.2光年的星河，落在彼此眼底未灭的星光里。

露台栏杆上的积雪被夜风吹落，黎枝枝望着远处教学楼的灯光，像撒了把人间的星星。顾轩的手轻轻覆上她戴着戒指的手背，腕间的银杏叶手链与她的戒指在月光下交叠，仿佛初中课桌上那道永远擦不掉的“G+L”刻痕，终于在时光的长河里，长成了跨越光年的星轨。而那些藏在橘子糖纸里的公式、埋在樱花树下的愿望、刻在望远镜镜片上的默契，都在这一刻，化作了比星辰更永恒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