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与星光

梅雨季的第七天，林夏的黑色作战靴碾碎水洼里的霓虹倒影。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刺啦声，队长的声音裹着雨声："玫瑰酒吧地下室，三分钟后行动。"她摸了摸藏在内衬的微型摄像头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掌心泛起细汗——这是她潜伏进沈烬犯罪集团的第七次任务，也是离核心最近的一次。

地下酒吧的铁门推开时，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大麻烟雾扑面而来。林夏眯起眼睛适应昏暗光线，视线扫过墙角正在处理伤口的马仔，以及桌上摆着的、刻着骷髅头标志的新型毒品。当她的目光落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身上时，心脏猛地漏跳一拍。

沈烬正慢条斯理擦拭着一把勃朗宁手枪，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下方，露出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。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，小臂蜿蜒的刺青在烛光下若隐若现，是一条衔尾蛇缠绕着破碎的十字架。

"夏哥，这是沈哥。"带路的毒贩阿强点头哈腰，却在转身时对林夏使了个眼色——那是三天前约定的"目标已确认"暗号。

林夏垂眸，让潮湿的刘海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："沈哥，久仰。"她故意压低声音，让沙哑的尾音带上几分江湖气。余光瞥见沈烬放在扶手上的手突然收紧，指节泛白，那枚蛇形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。

沈烬起身逼近，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他身上混合着雪松香水与硝烟的气息将林夏笼罩，修长的手指突然掐住她的下巴："省警校毕业那年，你徒手拆了三个持械歹徒。"男人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，"现在告诉我，林警官，市局给了你什么好处？"

林夏瞳孔骤缩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后腰的配枪被改装成打火机形状，却在这瞬间变得无比沉重。她突然笑出声，反手扣住沈烬的手腕，指尖按在他动脉处："沈老板这招栽赃陷害，可比毒品还狠。"她故意贴近男人耳畔，吐气如兰："不过我听说，你最讨厌背叛——如果我真是警察，现在早该带人冲进来了。"

沈烬突然笑了，胸腔震动的声音贴着林夏的脸颊传来。他松开手，指尖划过她脖颈的瞬间，林夏感受到皮肤上残留的滚烫温度。"有趣。"男人转身坐回沙发，随手将手枪拍在桌上，"从今天起，你负责我的安全。"

林夏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，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度。她没看到沈烬藏在阴影里的眼神——那里面翻涌的，是认出猎物的狂喜，以及近乎偏执的占有欲。

卧底的第三年，林夏在沈烬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烫金笔记本。扉页上用钢笔写着："献给我永远无法触碰的月光"，字迹凌厉如刀。她翻开泛黄的纸页，看到密密麻麻记录着近百个名字——都是失踪的年轻女孩，其中三个与林夏有七分相似。

"喜欢偷窥？"沈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林夏迅速将笔记本塞回原处，转身时撞进他含笑的眼眸。男人倚在门框上，白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松开，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——那是被浓硫酸泼过的痕迹，还有传言说是他亲手解决他师父时留下的。

林夏耸耸肩："只是想看看沈老板的秘密。"她注意到沈烬身后藏着的保险柜缝隙，里面露出半截银色手枪，枪柄处刻着"J"——正是她三个月前在火拼中丢失的配枪。

沈烬突然欺身上前，将她抵在书架上。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混着硝烟味笼罩下来，手指抚过林夏耳后的旧伤："下个月和境外毒枭交易，你跟我去。"他的拇指摩挲着她锁骨处的疤痕，那是替他挡刀留下的，"别让我失望，小骗子。"

交易当日，废弃码头笼罩在浓雾中。林夏握着改装过的袖剑，看着沈烬将装满现金的箱子推过去。对方首领突然露出狞笑："沈老板，听说你身边有个警察卧底？"

枪声响起的瞬间，林夏本能地去挡沈烬，却被他猛地拽进怀里。子弹擦着她的耳畔飞过，火辣辣的疼，而沈烬的后背已经绽开大片血花。"你疯了！"她嘶吼着要推开他，却被男人箍得更紧。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脖颈流下，滴在藏在内衣里的警徽项链上。

"想动我的人，先过我这关。"沈烬扣动藏在袖中的手枪，精准击毙三个杀手。他的体温透过浸透鲜血的衬衫传来，林夏摸到他后腰处的旧伤——那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时，亲手留下的枪伤。

在医院的走廊里，林夏摘下沾血的手套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她眼眶发酸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——是队长发来的消息："沈烬必须活着，他掌握着整个贩毒网络的关键信息。"她看着手术室的红灯，突然想起沈烬书房里那幅未完成的油画——画中是个穿警服的女孩站在海边，脚下是散落的玫瑰花瓣。

卧底第八年，林夏的锁骨下方多了道与沈烬相似的疤。那是去年保护他时留下的，子弹擦着动脉而过。此刻她正将最后一份犯罪证据传回警局，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泛红的眼眶。抽屉里放着沈烬送的沉香木手串，还有那张被她反复抚摸的音乐会门票——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。

那天沈烬穿着定制西装，戴着金丝眼镜，在音乐厅门口等她。他的手腕上戴着与她同款的沉香木手串，笑着说："听说古典乐能让人放松。"可当《月光奏鸣曲》响起时，林夏发现他攥着扶手的指节泛白，镜片后的眼神空洞而痛苦。

行动当天，暴雨倾盆。林夏看着沈烬将最后一批毒品倒入粉碎机，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。男人转身看向她，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："原来从一开始，你就是警察。"他笑了，笑容里带着释然与苦涩，伸手打开保险柜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本和录音笔。

"为什么？"林夏握紧手中的枪，声音颤抖。她看到保险柜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是她警校毕业时的证件照，背面写着"我唯一的救赎"。

沈烬一步步靠近，在枪口的威胁下伸手轻抚她的脸颊："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喝酒吗？你说'如果人生可以重来'，那时你的眼神比月光还亮。"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眼下的泪痣，"我早就知道，可我宁愿赌一赌......"

警笛声由远及近，沈烬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："如果国家和我让你选择，我知道你会怎么做。"他转身走向围上来的警察，警徽在雨幕中闪烁，而他腕间的沉香木手串，不知何时戴在了林夏的手腕上。

沈烬被判了无期徒刑。林夏站在监狱的探视窗前，看着对面戴着手铐的男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消瘦了许多，金丝眼镜换成了黑框，却依旧穿着白衬衫。

"后悔吗？"林夏问。

沈烬笑了，那笑容依旧带着几分不羁："不后悔。遇见你，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。"他顿了顿，"我把那本《月亮与六便士》留在书房抽屉，扉页背面有我想说的话。"

三个月后，林夏在旧书扉页发现一行小字："我追逐的从来不是月亮，而是月亮落在你身上的光。"她抱着书蜷缩在沙发上，窗外的月光洒进来，沉香木手串在腕间散发着熟悉的气息。手机突然响起，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——照片里，沈烬在监狱操场画了个巨大的月亮，而月亮中心，是用石子拼成的"LX"。

多年后，林夏成为了刑侦支队队长。她的办公室挂着一幅素描——画中是暴雨中的玫瑰酒吧，角落里站着一男一女，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，像永不分离的恋人。而那架沈烬最爱的钢琴，此刻静静躺在物证仓库，琴键上落满时光的尘埃。每当夜深人静，林夏都会抚摸着琴盖上的刻痕，那里歪歪扭扭刻着："献给我的月光，无论明灭。"

——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