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片

星舰穿透最后一片星云时，地球港的轮廓在舷窗里渐次清晰。老周扒着窗沿数灯塔的灯柱，指节因用力泛白——最外侧那座灰石灯塔的顶层亮着暖黄的光，与档案里"废弃三十年"的记录截然相反。

"信号源就在灯塔底下。"沈逸调整星舰姿态，引擎的嗡鸣轻得像怕惊飞什么，"机械鸟传回来的能量图谱...和陈博士芯片里的波动完全对得上。"

小雅攥着半块从工具箱捡的铜罗盘，忽然拽林夏的衣角："姐姐你看，罗盘指针不抖了。"盘面铜针稳稳停在灯塔方向，旧星系坐标的刻痕里积着的灰，不知何时被风吹得干干净净。

星舰停在近海平台时，潮声裹着咸涩的风涌进舱门。老周第一个跳下去，鞋踩在木板上发出"咯吱"响，走两步又回头等林夏和沈逸，喉结滚了滚没说出话——灯塔下的石阶上坐着个穿灰布衫的老人，手里正擦块边缘磨圆的玫瑰金属板，动作和老周翻找零件时一模一样。

"陈老哥。"老周的声音劈了个叉，蹲在石阶下直搓手。老人抬眼时，林夏看见他眼角的皱纹里沾着星尘似的细沙，笑起来眼角弯成和灯塔灯柱一样的弧度。

"等你们好久喽。"陈博士把金属板往石阶上一放，板身与林夏手背上的玫瑰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，连纹路里的细痕都分毫不差。"当年留在这里守锚点，总听见星轨里有动静——知道是后来人来了，就是等得久了点。"

机械鸟突然落在陈博士肩头，用喙轻啄他胸口的口袋。老人笑着摸出块晶体，里面浮着团淡蓝的光："这是最后一批共生体的能量核心，当年没来得及送进休眠舱，就封在灯塔基座里养着。"光团接触到林夏手背上的金属板时，突然散成无数光点，顺着星轨的方向飘向远处——正是来时缀在星舰尾迹里的那些。

"它们在引后面的'碎片'回家。"陈博士指了指海平线，那里正有星舰残骸顺着光轨漂来，残骸舷窗上的简笔玫瑰被夕阳照得发亮。"当年没能带它们走的人，早把回家的路刻在星轨上了，就等有人把光接起来。"

沈逸突然轻扯林夏的手，指向灯塔顶层。那里不知何时挂了串铜铃，风一吹就叮当作响，铃身刻着的旧星图在光里流转——和沈煜腕间晃过的铃铛，竟有几分相似的模样。

"晚上在这儿歇吧。"陈博士起身时，石阶缝隙里钻出几丛碎草，草叶上沾着的露水映着晚霞，"联盟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，明天再回去也不迟。"

老周跟着往灯塔里走，嘴里又哼起那首古老的歌谣。林夏蹲下来捡那块拼合完整的玫瑰金属板，指尖触到板身温热的温度——像握着谁留在归途上的念想，暖得能焐热一路的星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