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路灯

“当年就着灯塔的灯修设备，总把零件落得满地都是。”陈博士在二楼转角停了脚，推开扇吱呀响的木门，“这屋还留着老样子，你们随便坐。”

屋里摆着张旧木桌，桌角缺了块，露出里面浅黄的木芯。小雅刚把铜罗盘放在桌上，就见桌底钻出只机械鼠，圆溜溜的金属眼睛转了转，叼起罗盘旁的小螺壳往墙角跑。“是当年陈博士养的巡逻鼠！”沈逸弯腰逗它，机械鼠却突然停住，对着墙角的铁箱“吱吱”叫——箱盖没关严，露出半串铜铃，铃身的星图刻痕和顶层那串一模一样。

陈博士笑着把铜铃拎出来，铃舌相撞时，声儿比顶层的更脆些：“这串是沈煜留的。当年他跟着船队来送芯片，临走时把铃挂在箱角，说‘等光接起来那天，铃会自己响’。”他指尖拂过铃身的刻痕，“你们看这星图，最偏的那颗小星，正是你们来时经过的星云坐标。”

林夏刚伸手碰铜铃，腕间的玫瑰金属板突然发烫。窗外的潮声里混进细碎的嗡鸣，沈逸走到舷窗边一看，原本飘在海平线的星舰残骸正顺着光轨往灯塔靠，残骸上的简笔玫瑰被光点裹着，竟慢慢显出发亮的纹路——和陈博士手里的金属板、林夏手背上的印记，连成了同一片星图。

“共生体在引路呢。”老周蹲在机械鼠旁，看着它把螺壳堆成小塔，“当年陈老哥总说，碎了的星舰也是家，得给它们找着归处。”他忽然红了眼眶，“我还以为……以为这辈子见不着这光景了。”

陈博士把铜铃挂在窗棂上，风一吹，铃声裹着光点往海面上飘。林夏看见光点里浮着细碎的影像——有人在修星舰的引擎，有人在往舱里搬玫瑰，还有个少年蹲在灯塔下，正用刻刀给铜铃补星图，眉眼和沈逸竟有七分像。

“那是沈煜十七岁的时候。”陈博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“他总说星轨是活的，走丢的人、散了的船，只要光没灭，就总能找回来。”他顿了顿，指腹敲了敲桌上的金属板，“你们带回来的芯片，是最后一块‘引路灯’。现在光接起来了，往后啊，再没有飘在星轨里的碎船了。”

后半夜潮声渐歇时，林夏被铜铃的轻响弄醒。沈逸正站在窗旁，手背上的玫瑰纹路亮得柔和，和窗外飘进来的光点融在一起。“陈博士说，这串铃的星图里，藏着当年所有人的名字。”他转头看她，眼睛里映着铃上的光，“你看最亮的那颗星下面，刻着‘林’和‘沈’。”

林夏走过去，指尖刚触到铃身，铜铃突然连响三声。远处的星舰残骸上亮起暖黄的光，像无数座小灯塔浮在海上。陈博士和老周在楼下说话，机械鼠的“吱吱”声混着歌谣的调子，软乎乎地漫上来。

“原来所谓归途，”林夏轻声说，看着光点在沈逸手背上绕成圈，“是有人把名字刻在星图上，等后来人循着铃声，把光一路接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