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淮城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。苏糖蹲在屋檐下，望着被雨水打落的桃花瓣在水洼里打着旋儿。距离与百里东君相遇已过去七日，那日分别时少年潇洒离去的白衣身影，却总在她酿酒时晃进脑海。坛中发酵的桂花酒咕嘟作响，她戳了戳坛口的软木塞，喃喃道："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......"
"在等谁？"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苏糖猛地抬头，只见百里东君斜倚在廊柱上，白衣被雨水洇湿半边，眉间朱砂痣却愈发鲜艳。他晃了晃手中油纸包："路过糕饼铺，想着上次你喂我吃桂花糕，这次换我回礼。"
苏糖感觉脸颊发烫，慌忙起身时撞翻了脚边的木桶。百里东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，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来："笨手笨脚的，酒坛没打翻吧？"他说着已经探身往屋里张望，目光落在墙角新酿的酒坛上，桃花眼里泛起光亮。
"才没有！"苏糖挣开他的手，转身去拿碗盏，"说好教我酿酒的，结果这么多天不见人影。"她嘴上抱怨，却偷偷从柜子里取出最好的瓷碗。百里东君大大咧咧地在矮凳上坐下，撕开油纸包，露出金黄酥脆的梅花酥："尝尝？这可是南淮城老字号的手艺。"
酥皮在齿间化开的瞬间，苏糖忍不住眯起眼。百里东君托着下巴看她，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碎屑："小心吃成小馋猫。"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，惹得苏糖心跳漏了一拍。
"酒呢？"百里东君突然凑近，酒气混着梅花香扑面而来。苏糖这才想起约定，连忙捧出密封的酒坛。木塞开启的刹那，浓郁的桂花香裹挟着醇厚酒香四溢，百里东君的瞳孔微微收缩："这次加了蜂蜜？还有......糯米？"
"算你厉害。"苏糖有些得意，"我改良了发酵法子，用蒸熟的糯米拌酒曲，再加入桂花蜜......"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现代酿酒技巧，没注意到百里东君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专注。少年支着下颌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，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突然，院外传来嘈杂声。苏糖脸色一变，上次找麻烦的刘员外带着更多家丁堵在门口，手中火把将雨幕映得通红。"就是她！勾结江湖人士破坏我家酒坊！"刘员外指着屋内，肥硕的脸上满是阴狠。
百里东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，起身时白衣猎猎作响。他将苏糖护在身后，屈指弹了弹腰间酒葫芦："刘员外，上次没教训够？"剑气随着话音迸发，屋檐下的桃花被无形气劲震落，在两人周身旋成粉色屏障。
"你别乱来！"苏糖拽住他的衣袖，压低声音，"他们人多，还有火把......"话未说完，百里东君突然转身，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："信不过我？"他的眼神亮得惊人，转身时甩出一道剑罡，瞬间浇灭半数火把。
雨越下越大，打斗声在巷子里回荡。苏糖躲在百里东君身后，看着他白衣翻飞间剑气纵横。少年的招式看似随意，却招招制敌要害，偶尔回身冲她眨眼，惹得她又气又急。当最后一个家丁落荒而逃，百里东君已是满身泥泞，发带也不知何时散了。
"受伤没？"他顾不上自己，先抓着苏糖上下查看。苏糖望着他凌乱的发丝下认真的眉眼，突然想起原著里他孤身挑战魔教的英勇。此刻近在咫尺的少年，却只为护她周全而战。
"衣服脏了。"苏糖避开他的目光，转身去舀水，"我烧些热水，你擦擦......"话没说完，手腕被人拉住。百里东君将她轻轻抵在墙上，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。少年的眼睛在雨夜里亮得惊人，眉间朱砂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。
"苏糖。"他第一次正经唤她的名字，"为什么......"话到嘴边又咽回去，转而伸手捋开她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发丝，"以后别自己逞强，嗯？"
屋内的酒坛突然发出剧烈咕嘟声，像是在打破这暧昧的气氛。苏糖猛地回过神，慌忙推开他："酒要溢出来了！"她手忙脚乱地去处理酒坛，没看见百里东君站在原地，望着自己的手背发呆——刚才触碰她脸颊时，掌心残留的温度，比最烈的酒还要灼人。
当夜雨停后，百里东君执意要帮忙收拾残局。他笨手笨脚地修补被破坏的篱笆，时不时被木刺扎到手，惹得苏糖又好笑又心疼。"堂堂雪月城大弟子，连个篱笆都修不好。"她嘴上嫌弃，却细心地用布条替他包扎伤口。
"那你教我？"百里东君突然握住她的手，"就像你教我酿酒那样。"他的眼神太过真挚，苏糖感觉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。月光下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，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，惊起一滩宿鸟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百里东君像是在南淮城安了家。他白天跟着苏糖学酿酒，笨拙地搅拌酒曲时总把自己弄得满身粉末；傍晚就倚在门口，看她在桃花树下晾晒新摘的花瓣。有时兴致来了，他会突然抱起她跃上屋顶，指着满天繁星说哪个星座像酒壶。
"你说，"某天夜里，百里东君突然没头没脑地问，"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南淮，你会......"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淹没在晚风里。苏糖望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侧脸，手中摇晃的酒葫芦发出清脆声响："那你得把酿酒的学费结了，不然我就去雪月城讨酒喝。"
百里东君大笑起来，笑声惊飞了枝头的夜莺。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："小气鬼，就知道惦记酒。"可当他转身时，苏糖看见他悄悄将一片桃花别进怀中——那是她白天落在他肩头的。
春末的南淮城，桃花渐渐凋零。苏糖新酿的桃花酒开坛那日，百里东君带来了从青州城捎回的酒具。晶莹剔透的玉杯里，酒液泛着诱人的粉红色。"敬我们的......"百里东君突然顿住，桃花眼直直望着她，"敬以后的每一坛酒。"
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中，苏糖望着少年耳尖泛起的红晕，突然明白，有些情愫早已像坛中的美酒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然发酵。而这场因酒而起的相遇，或许才刚刚开始书写最动人的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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