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第七天,锈迹斑斑的"云顶医院"铜牌在雨中泛着青黑。小满踩着积水走进门诊楼,腐木与霉菌的气味混着酒精味扑面而来。三楼产科诊室的铁门上,用红漆喷着"危房勿近",却在她推开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"林小姐?"阴影里传来玻璃瓶晃动的声音。穿灰大褂的女人踉跄着起身,酒气裹着碘伏味熏得人皱眉。她手腕内侧有三道平行刀伤,结痂处泛着粉红——和小满昨天在医美工作室给顾客演示的"自残疤痕"手法一模一样。
"你是当年的接生护士?"小满握紧口袋里的录音笔,注意到女人脚边散落着婴儿奶粉罐,罐身印着2001年的生产日期。
女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甲掐进胎记位置:"他们说不哭的孩子不祥,要送去'特殊养护所'..."她突然笑起来,从抽屉里掏出录像带,封皮上的"2001-07-15"被指甲刮得模糊,"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,那个姓林的男人踢翻了婴儿床..."
录像带在老式放映机里发出兹拉声。画面雪花闪烁后,出现昏暗的产房。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(后来知道是林正国母亲)正在数钱,月嫂怀里的襁褓滑出一角蓝色布料——和小满现在抱着的抱被一模一样。年轻的林正国踹倒粉色婴儿床,金属床栏撞在产床边缘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"心率异常!"画外音突然响起。镜头剧烈晃动,小满看见母亲陈美云穿着手术服冲进产房,胸前的工作牌显示"云顶医院产科主任"。下一秒画面被雪花覆盖,只听见婴儿的啼哭突然停止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"他们给孩子打了镇静剂..."护士突然剧烈咳嗽,酒瓶装的液体从口袋里滚出,标签上写着"戊巴比妥钠"。她抓住小满的手,往她掌心塞了把钥匙:"地下三层...太平间27号柜..."
雨声突然变大。小满看见护士瞳孔中的倒影——身后的楼梯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。她转身时,只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,录像带在水中滋滋作响,屏幕上最后闪过母亲陈美云被拖出产房的画面,她白大褂上的蝴蝶胸针掉在血泊里,翅膀恰好分成两半。
凌晨两点的乳腺科值班室,沈知夏正在冲洗手术服。小满盯着她后颈露出的皮肤,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纹身,边缘被衣领遮住一半,看起来像蝴蝶的左翼。
"她死之前说了什么?"沈知夏关掉水龙头,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小满攥着那把钥匙,钥匙环上刻着"云顶产科"。太平间27号柜里,她找到母亲的工作日志,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"沈砚秋"的名字,旁边写着:"胎盘检测显示雌激素超标,与苏明月的乳腺癌病理一致。"
"她说...你母亲当年也在产房。"小满注意到沈知夏的手突然顿住,水珠在手术服下摆聚成深色的斑点,"2001年7月15日,到底发生了什么?"
沈知夏转身时,衣领滑下更多。完整的蝴蝶纹身出现在后颈,左翼边缘有烧伤疤痕,正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——那场烧死了她母亲沈砚秋的大火。
"我母亲是云顶医院的药剂师。"她从抽屉深处拿出张旧照片,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往试剂瓶里倒液体,旁边站着抱着小满的陈美云,"那天她发现林正国往催产素里加己烯雌酚,想阻止他们抱走你..."
小满突然想起录像带里的蓝色抱被。沈知夏后颈的蝴蝶左翼,和她锁骨下方的胎记(蝴蝶右翼)拼起来,正是母亲胸针的形状。原来二十年前,陈美云为保护亲生女儿(小满)和养女(沈知夏),将蝴蝶胸针分成两半,却在送出小满当晚死于"意外"。
"林正国以为你夭折了,"沈知夏摸向后颈的疤痕,"但我母亲把你藏在太平间,自己被他们逼到天台...那场火不是意外,他们想烧掉所有证据,包括你母亲记录的胎盘检测报告。"
窗外惊雷炸响。小满想起威胁信上被泪水晕染的签名——那根本不是林正国的眼泪,是沈砚秋在坠楼前,用带血的手指修改了抱养协议,将"陈美云之女"改成了"弃婴"。
云顶集团捐赠的乳腺癌研究中心坐落在市中心,玻璃幕墙上的LOGO在雨中泛着冷光。小满看着官网最新公告:"项目负责人:沈砚秋",发布时间是2023年3月12日——正是苏明月跳楼的忌日。
"同名者?"沈知夏放大公告照片,注意到"沈砚秋"签名的笔锋,和母亲二十年前的实验记录如出一辙。她们在地下车库找到那辆黑色轿车,后备箱里藏着带血的白大褂,口袋里掉出张门禁卡,权限等级与林正国相同。
"检测报告显示,"法医将DNA比对结果推过桌面,"研究中心冷冻库里的胎盘组织,同时匹配林正国和...沈砚秋医生。"
小满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终于想起苏明月临终前寄给自己的信,最后一句写着:"你后颈的胎记,和我女儿的纹身好像..."原来苏明月才是小满的亲生母亲,当年被林正国设计抱走孩子,又被灌服雌激素患上乳腺癌,而沈砚秋作为药剂师,一直在暗中替换治疗药物,试图赎罪。
"沈砚秋还活着。"沈知夏指着监控录像,画面里戴口罩的女人正在输入密码,她手腕内侧有三道刀伤——和废弃医院的护士一模一样。小满突然想起护士临死前塞给自己的钥匙,钥匙孔形状与研究中心保险柜完全吻合。
深夜的研究中心,保险柜里的文件散落一地。小满在最底层找到母亲陈美云的死亡报告,"失血性休克"的诊断书下方,有沈砚秋的签名和一枚带血的蝴蝶胸针。旁边是最新的实验记录:"己烯雌酚第三代改良剂,可通过皮肤接触致癌..."
"当年他们想制造'母女相继患癌'的假象,"沈知夏拿起装有粉色药丸的玻璃瓶,正是林正国给小满的保健品,"但我母亲把药剂换成了安慰剂,所以你活到了现在。"
警报声突然响起。小满看着监控里逼近的黑影,将胸针的两半拼在一起,蝴蝶翅膀缝隙中露出一串数字——那是云顶制药厂的坐标。沈知夏摸向腰间的手术刀,刀柄上刻着"沈砚秋"的名字,正是二十年前母亲用来自卫的那把。
当林正国的皮鞋声在走廊响起时,小满突然明白为什么沈知夏总在凌晨三点查看乳腺科的太平间——那里存放的不只是尸体,还有三代女性用血泪编织的证据链。蝴蝶胸针在掌心发烫,她想起母亲工作日志的最后一句:"当两只蝴蝶相遇时,暴雨终将洗净所有罪孽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