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风裹挟着爱恋,轻柔地掠过墓园。路湘愁站在云凉的墓前,手中攥着两样东西——一包橘子味硬糖,和一只新编的柳枝小鸟。
墓碑很干净,显然有人经常来打扫。照片里的云凉扎着马尾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那是她高中毕业时拍的。碑文很简单:“爱女云凉“。
短短四字,道不尽他所有的爱。
路湘愁蹲下身,将柳枝小鸟摆在墓碑前。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照片,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陶瓷表面,却仿佛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。
“我学会编更复杂的形状了。“他轻声说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,“但还是没你编的好看。“
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,有一片正好贴在云凉的相片上。路湘愁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开,却发现相片下方有一行极小的刻字,之前从未注意到:“路湘愁的云凉“。
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这是什么时候刻的?是云凉父亲按照女儿生前意愿做的吗?还是那位失去爱女的父亲,用自己的方式承认了他们的感情?
路湘愁的指尖颤抖着触碰那行小字,然后缓缓上移,停在云凉照片中的眉眼位置。他记得这双眼睛在阳光下是琥珀色的,笑起来时会弯成两道小桥;记得她生气时眉头会皱成一个可爱的结;记得她最后一次看他时,那双眼睛里的不舍与眷恋。
“我很想你。“他低声说,俯身向前,嘴唇轻轻贴上冰冷的墓碑,正好落在照片中云凉的眉眼之间。石头的寒意透过唇瓣直达心底,但他久久没有起身,仿佛这样就能穿越生死的界限,真正触碰到她。
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,短暂又冰凉。
一滴泪水落在“爱女“两个字上,溅起微小的水花。路湘愁终于直起身,拆开那包橘子糖,取出一颗放在墓碑前。
“那家老店要拆迁了,我买了他们所有的存货。“他剥开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,酸甜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,“老板还记得你,问那个'特别爱吃辣的小姑娘'怎么没来。“
风吹动柳枝小鸟,它轻轻摇晃,像是点头回应。路湘愁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从不离身的怀表,打开表盖,里面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,但云凉的笑容依然明亮。
“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生活。“他抚摸着表盘,“我考上了大学,没交什么朋友,光读书去了...你一定会笑话我成了书呆子。“
一片树叶落在怀表上,路湘愁轻轻吹开它,继续自言自语:“你爸爸搬回了老家,但每个月都会来看你...“
他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,时而微笑,时而哽咽。太阳渐渐西斜,墓园里的访客陆续离开,只有他还坐在那里,仿佛要说完一辈子的话。
最后,路湘愁在墓旁的小树下挖了一个小坑,将一封信小心的放了进去。
“这次换我写信给你。“他将土填平,轻轻拍实,“等我去见你的那天,你再告诉我,这些年你看到的星空是不是比我们阁楼上看到的更美。“
起身时,一阵突如其来的春风吹乱了路湘愁的发丝。路湘愁仰起头,任由风拂过脸颊,那触感轻柔得像是一个吻。
“再见,云凉。“他最后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,转身离开。
在他身后,夕阳将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那只柳枝小鸟静静地立在墓前,在春风中微微晃动,仿佛在向他挥手告别。
路湘愁没有回头,但他知道,从此无论走到哪里,抬头看见的星空里,都有云凉在对他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