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时三刻的梅园积雪压枝,沈昭华踩着《梅花三弄》的变调节奏踏入暖阁。十二幅湘竹帘半卷,漏进的雪光在青砖地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。她屈膝行礼时,绯色裙摆扫过炭盆边缘,爆开的火星溅上贵妃赐下的雪纱舞衣。
"这料子是用南海鲛绡所制,火不燃。"贵妃指尖抚过鎏金护甲,茶盏里浮着的梅花瓣随话音轻晃,"太子妃不妨试试。"
沈昭华垂眸看着舞衣内衬泛起的蓝绿色泽。苦杏仁味混在沉水香里,像条毒蛇游过暖阁。她突然旋身,广袖带起的风将熏香炉里的青烟搅成漩涡。"娘娘厚赐,妾身却之不恭。"
旋转第三时金簪划过衣领暗扣,解毒药粉顺着簪尖滑入熏香。柳轻烟突然从风后转出,捧着茶盘的手腕抖得厉害。"奴婢给太子妃奉茶。"
茶盏倾斜的弧度太刻意。热水泼在景珩玄色蟒纹袖口时,沈昭华看见他腕弩的机簧闪过冷光。贵妃的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七名乐师的曲调同时拍子。
"九曲桥的冰雕该化了。"贵妃起身时满头珠翠纹丝不动,"太子陪本宫去。"
沈昭华落后三步跟着,雪地里太子脚印深得反常。行至桥中央,贵妃突然驻足指着对岸:"那株绿——"话音未落,柳轻烟尖叫着扑向栏杆。沈昭华侧身避让时发簪勾住太子玉佩,羊脂玉坠子"咔"地裂开条细缝。
萧景珩猛地攥住她手腕。透过裂缝能看到玉里藏着的薄绢,军械司的火漆印在雪光下红得刺眼。桥下冰面突然传来龟裂声,沈昭华借势后仰,金簪精准刺入太子袖箭的皮囊。
"娘娘小心!"柳轻烟突然喷出口血,染红半边栏杆。骚乱中有人推了沈昭华后背,她坠向冰湖时扯断了太子腰间玉佩。冰水灌入耳鼻的刹那,她看见贵妃的心腹嬷嬷接住了空中落玉坠。
水下世界寂静得可怕。沈昭华展开中备用的假密函,任其被暗流卷走。真的帛贴着心口发烫,上面"鹿鸣关"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。她故意挣扎得笨拙,直到看见玄色衣袂劈开冰面。
萧景珩捞起时,孔雀石骰子从她袖袋滚落湖底。他瞳孔骤缩——那是他们儿时埋在御花园的赌注。沈昭华剧烈咳嗽着,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写下"三更"贵妃的惊呼从岸上传来:"快传太医!太子妃的嘴唇都紫了!"沈昭华适时晕倒在萧景珩臂弯里,睫毛上的冰渣融成水珠,像滴迟来的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