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夜带着桂花香从回廊深处悄然漫过,宋瑾半倚在汉白玉栏杆上,凉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。天边那轮残月像被打碎的银珏,清冷的光洒在他苍白的脸颊,将眉骨下的阴影拉得更沉重了些。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栏杆上细密的裂痕,指腹碾过时,一种隐约的钝痛感从皮肤深处泛起,仿佛童年的伤疤正被岁月重新撕开。
“殿下,五皇子到了。”侍女低声提醒,声音轻得像羽毛落下,却将满院的静谧击碎。
宋瑾慢悠悠地拍了拍玄色长袍上的灰尘,嘴角勾起一道弧度,像是寒冬里凝霜的梅花枝。还没等他开口,院子外忽然传来一声粗野的怒吼:“宋瑾!给我滚出来!”声音嚣张跋扈,如同生锈的铁链狠狠抽在寂静的夜里——宋仁来了。
白川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狼似的警惕目光锁定门口。“殿下,属下替您教训这个狂徒。”语气冷硬,带着杀气。
宋瑾按住腰间的旧伤处,强行压住喉咙间翻涌的腥甜,声音像冰霜覆盖的刀刃:“不必,莫要脏了你的手。”话音未落,雕花木门猛地一阵震颤,梁上的积灰扑簌簌地掉落。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,仿佛毒蛇缠绕,牙缝里挤出冷冷一令:“开门。”
吱呀一声,门被推开。宋仁大步闯进来,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月光下亮得刺眼,趾高气扬的模样与小时候欺辱宋瑾的姿态如出一辙。摇曳的灯笼光影拉长他的影子,投在地面扭曲蜿蜒,仿佛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宋瑾缓缓转过身,背后是高悬的残月,月影映衬着他瘦削的身影,如同一道不可愈合的伤疤。他垂眸看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宋仁,漆黑的眼瞳深处翻涌着冰冷的寒意,似乎藏着淬过剧毒的刀锋。“你有何指教?”
宋仁被他的气势震慑,站在原地僵了一瞬。眼前的宋瑾早已褪去白日里的温润假面,通身散发着肃杀之气,再不是那个被随意欺凌的少年。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,却又瞥见对方袖口晕开的暗红色血迹,顿时找到了底气。
“又咳血了?真是晦气!还有那个苏家嫡女,是不是因为你才……”
寒光一闪!宋瑾手中的剑已抵住了宋仁的咽喉,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,一颗血珠顺着剑身滑下,在青砖上绽开一朵妖异的红梅。
“宋仁,你敢再说一个字试试?”宋瑾的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刃,眼底的杀意几乎化作了实质,可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淡漠,如同覆盖千年的积雪。
宋仁踉跄着后退,颤抖着摸向脖子,看见指尖上的血痕时终于崩溃尖叫:“你疯了!居然敢伤本皇子!”
宋瑾拖着剑一步步逼近,金属刮擦青砖的声音刺耳地回荡,像濒临绝境的哭泣。“怎么不说了?”
就在千钧一发之际,白川快步上前,手刀精准地劈在宋仁的后颈。五皇子随即瘫倒在地,白川低头扫了一眼,满是嫌弃:“就这点出息,还敢来撒野。”
宋瑾收剑入鞘,打了个哈欠,神情慵懒且随意:“丢远点,别脏了我的院子。”衣摆轻拂过地上散乱的枯叶,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孤寂的弧线。转身时,他的袖角带落了廊下一盏宫灯,琉璃灯罩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,仿佛某人内心最后一丝柔软也被碾成了尘埃。
白川望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,胸口泛起阵阵酸涩与心疼。夜风裹挟着桂花的余香掠过庭院,五皇子刚才的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他知道,自从林岑离开后,宋瑾就把所有的温柔都锁进了回忆里。而这些愚蠢至极的人,总喜欢用最尖锐的言语一次次剜开他的伤口。
白川抬头看向屋内摇曳的烛火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推门进去时,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宋瑾。他斜倚在榻上,眼睫半阖,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慵懒又孤寂的气息。烛火跳跃,明暗交错间将他的侧脸割裂成破碎的影子,但这光并未能温暖他冰封的心。
“殿下,”白川单膝跪地,嗓音坚定而低沉,“属下恳请告假离府。”
宋瑾微微睁开眼睛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但很快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态。“准了。”他说完便再次闭上眼,像是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疲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