筹谋

江瑜的指尖瞬间收紧，宋清怡能清晰感觉到她掌心的凉意与紧绷。窗外的石榴花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静止，空气里弥漫开无声的凝重。

“知道是什么事吗？”江瑜的声音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，只是尾音里还藏着一丝未散的锐利。

张管家的声音隔着门传来，带着难掩的焦灼：“来的是皇后身边的李公公，只说是娘娘突发心悸，想起大小姐懂些医理，特意召您入宫瞧瞧。”

“心悸？”江瑜眉峰微蹙。皇后素日康健，此刻突然传召，偏偏赶在她刚对宋清怡坦白身份的节点，怎么看都透着诡异。她转头看向宋清怡，后者虽面色依旧苍白，眼底却浮起了然——这绝非简单的“请医”。
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宋清怡撑着想要坐起，手腕却被江瑜按住。

“不行，”江瑜的语气不容置疑，指尖抚过她腕间微弱的脉搏，“你的毒刚稳住，经不起折腾。宫里不比府中，变数太多。”

“可你……”宋清怡望着她，担忧溢于言表。江瑜的身份已是隐患，此刻入宫，无异于踏入未知的漩涡。

江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，眼底闪过一丝决断：“放心，我自有分寸。你在房里等着，让丫鬟守着门，谁来都不要开门，尤其是……老夫人那边。”

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，却让宋清怡心头一凛。她一直觉得江府老夫人对江瑜看似慈爱，眼底却总藏着些说不清的审视，如今想来，或许老夫人早已对江瑜的身份有所察觉。

“那你万事小心。”宋清怡终是松了手，指尖却因用力而泛白。

江瑜起身理了理衣襟，转身时已换上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。她走到门口，又回头看了宋清怡一眼，晨光恰好落在她眼底，那抹深藏的担忧竟像投入湖心的石子，漾开了圈圈涟漪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

这四个字很轻，却像带着千斤重量，稳稳落在宋清怡的心间。

屋门被轻轻带上，随即传来张管家低低的回话声，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。宋清怡躺在床上，望着雕花床顶，耳边却反复回响着江瑜那句“我是听雪阁的阁主”。

杀手组织的头目……她难以将这冰冷的名号与那个彻夜为她施针、会在晨起时笨拙地为她掖被角的人重合。可江瑜指尖的薄茧，眼底偶尔闪过的凌厉，还有昨夜那套狠戾的透骨针，无一不在印证着这个事实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院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，不似丫鬟们惯常的碎步，倒像刻意放轻的落脚。宋清怡心头一紧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
窗纸被轻轻捅破一个小孔，一道细微的视线探了进来，在屋内逡巡片刻，最终落在了床上的宋清怡身上。那视线带着审视与探究，让她脊背泛起一阵寒意。

是谁？

宋清怡闭着眼，假装仍在昏睡，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身下的锦被。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，仿佛在确认什么，直到远处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，那道视线才像受惊的蛇般缩了回去，紧接着是迅速远去的脚步声。

宋清怡猛地睁开眼，望向窗纸那个不起眼的破洞，心脏狂跳不止。

刚刚那个人，会是冲着她来的，还是……冲着江瑜？

而此刻的皇宫深处，皇后的寝殿内，李公公正垂首站在一旁，看着端坐镜前的皇后缓缓摘下头上的凤钗。铜镜里映出皇后保养得宜的面容，只是眼底那抹算计却藏不住。

“人快到了？”皇后的声音柔缓，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的眉眼。

“回娘娘，江大小姐已经入宫门了。”李公公恭敬回话。

皇后轻笑一声，拿起一支珠钗斜斜插在发间，镜中的光影随之一动，照亮了她唇边的冷意：“听雪阁的阁主……藏在江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，倒是委屈她了。”

她转过身，看向李公公，语气陡然转厉：“确定彼岸红是她下的手？”

李公公躬身道：“回娘娘，那日在御花园，只有她靠近过宋小姐。而且据暗卫回报，昨夜江府动静极大，似是在逼毒，用的正是听雪阁的透骨针。”

皇后满意地点点头，指尖在梳妆台上轻轻敲击着，发出规律的轻响，像在计算着什么：“她既敢动本宫看中的人，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。去，把那东西备好，等她来了，就让她‘心甘情愿’地接下。”

李公公眼中闪过一丝迟疑：“娘娘，若是逼急了她……”

“逼急了才好，”皇后打断他，眼底闪过狠厉，“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，留在京城始终是祸患。本宫今日，正好借宋清怡那丫头的毒，看看这位听雪阁阁主，到底有几分能耐。”

窗外的日光渐盛，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金砖地上，却照不进这殿内深藏的阴诡。当江瑜的身影出现在殿外时，皇后正端起茶盏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

好戏，该开场了。

细节分析

江瑜对宋清怡的维护显而易见，从彻夜施针用禁术逼毒，到入宫前反复叮嘱她锁好门窗、警惕老夫人，处处透着护她周全的心意。可宋清怡身上的“彼岸红”，分明与皇宫脱不了干系——皇后此刻借“心悸”召江瑜入宫，言语间对听雪阁和透骨针了如指掌，甚至笃定是江瑜下毒，这本身就藏着破绽。

若真是江瑜下的毒，她何必费尽心机救宋清怡？皇后一口咬定是她所为，更像是在掩盖真凶。或许皇后知晓毒是谁下的，却故意将矛头引向江瑜，既想借宋清怡的毒拿捏听雪阁阁主，又想借机铲除这个潜在威胁。

而那个躲在窗外窥探宋清怡的人，说不定就是皇宫安插在江府的眼线，一来确认宋清怡的状况，二来也是在监视江瑜的动向。这盘棋里，宋清怡的毒是诱饵，江瑜的身份是把柄，皇宫深处藏着的那个下毒者，正躲在皇后身后，看着这场精心设计的对峙，等着坐收渔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