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向李公公高举的玉佩,那温润的玉质在一角浅刻着写意寒梅,寒梅的线条简约却暗藏冷意,正是听雪阁核心成员的信物无疑。她捏着羽扇的手指骤然收紧,骨节泛白,扇骨几乎要嵌入掌心,发出细微的咯吱声,像某种不安情绪在暗处蠕动。
“宋清怡?”皇后冷笑一声,声音冰冷如刃划过空气,巡视的目光最终毒蛇般缠上江瑜,“看来你养着那个小丫头,是为了今日里应外合?”
江瑜缓步上前,鞋底轻擦过地面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。她走到李公公身旁,指尖缓缓拂过那块玉佩,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什么,却带着一抹决然。“娘娘,清怡不过是个病弱女子,怎会懂得这玉佩的深意?”她的声音平静似水,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暗涌,“依臣女之见,怕是有人想借她的手搅浑这潭水。”顿了顿,她抬眸直视皇后,目光坦荡无畏,“既然宫门外的人也持有同款玉佩,不如请进来一问。若是听雪阁叛徒,自当交由娘娘发落;若别有用心之人,也能让娘娘看清是谁在背后挑拨。”
禁军统领低头躬身,声音低沉:“娘娘,属下已将人拿下,是个跛脚老仆,看着并非习武之人。”
皇后眉梢微动,眼底划过一丝犹疑。原本,她打算借听雪阁密探之事坐实江瑜的罪名,逼其就范。但玉佩的出现却像一枚突兀的棋子,打乱了全盘计划。宋清怡在江府养病,可是她亲自默许的!那丫头一向怯懦胆小,怎敢私藏这样的信物?
“带进来。”皇后扬起下巴,金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在脸颊旁洒下一片冷光,“本宫倒要看看,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在这皇宫里演戏。”
片刻后,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老仆被押了进来,右腿微跛,进门时踉跄了一下,但就在他抬头的一瞬,与江瑜交换了一个极短的眼神。那眼神里的焦灼与隐秘之意,绝非普通老仆能有。江瑜的心猛地一沉,指尖不自觉地触碰到袖口的纹路,像是想要抓住什么。
“你是何人?这玉佩从何而来?”皇后的声音冰冷刺骨,像淬了霜。
老仆扑通跪下,声音颤抖得像是被寒风刮散:“回…回娘娘,小的是江府的杂役…这玉佩…是宋姑娘让小的送来的…她说…说持有同款玉佩的人能救她的命…”
“救她的命?”皇后嗤笑一声,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,“她身上的毒,唯有本宫的解药能解,你这话哄谁?”
“小的不知啊!”老仆连连磕头,额头撞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,“宋姑娘说…说这玉佩是江姑娘留下的,还说…还说若她有不测,让持有玉佩的人查明真相…”
江瑜的指尖猛地一颤,指腹触到袖口的纹理,像是努力想掩饰某种情绪。清怡从未见过这玉佩的另一面——那寒梅背面刻着听雪阁的密令暗语,唯有阁主一脉才知晓。这老仆的话分明是在暗示她已察觉危险,甚至猜到下毒之人另有其人。
皇后的脸色阴晴不定,忽然转头看向李公公:“去,把宋清怡带来!”
“娘娘!”江瑜失声开口,声音夹杂着几分急切,“清怡身中剧毒,经不起折腾!”
“经不起折腾?”皇后冷笑,眼底闪过一抹狠厉,“本宫看她好得很,还能指使人为你传递消息。江瑜,你最好祈祷这一切与你无关,否则,别怪本宫心狠!”
老仆仍在地上瑟瑟发抖,眼角却悄悄瞥向殿角的香炉。江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那安息香的烟气似乎比之前更浓了些,隐约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香——听雪阁特制的迷魂香,需特定暗号才能催动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直冲到寝殿外停住。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哭喊道:“娘娘!不好了!御花园发现…发现李公公的徒弟小禄子的尸体,手里还攥着…攥着一包彼岸红的药渣!”
李公公的脸瞬间惨白,“唰”地一下失去了血色,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:“娘娘!不是奴才!奴才不知道啊!”
皇后猛地站起身,肩上的白狐裘滑落,露出一抹冷冽的神色。她死死盯着李公公,又将目光投向江瑜,眼中的锐利几乎要刺穿人心:“好一个连环计!江瑜,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!”
江瑜却忽然笑了,笑声清越,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格不入:“娘娘,现在您还觉得,这一切是听雪阁的手笔吗?”她转向那老仆,语气平缓却带着试探,“你刚才说,持有同款玉佩的人在宫门外候着?”
老仆一愣,随即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:“是…是一位公子,说要亲自把解药交给宋姑娘…”
“哦?”江瑜挑眉,眉梢微动带着几分玩味,“不知那位公子姓甚名谁?”
“他说…他姓萧。”
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,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般。姓萧的公子,还持有听雪阁的玉佩——除了那位久居深宫、被陛下暗中培养的萧王世子,还能有谁?
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,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每个人的喉咙。江瑜看着皇后骤然失色的脸,心底一片清明。清怡找到的这块玉佩,是她留给听雪阁暗线的信物,而这位“萧公子”的出现,绝非偶然。这座深宫之中,不止皇后一方想要拉拢听雪阁,那位看似不问政事的萧王世子,也早已布下了棋局。
门外的风卷起落叶拍打窗棂,发出轻微的“啪嗒”声,像是谁在暗处敲动棋子。江瑜垂下眼眸,掩去了其中的锋芒。这场危局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