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玻璃幕墙上蜿蜒出扭曲的光影，苏晚晴推开天台铁门时，狂风卷着雨丝抽打在她裸露的肩颈上。宴会厅的暖黄灯光透过三十七层玻璃投射上来，在她脚边拖出一道颤抖的影子。手机屏幕在雨幕中亮起刺眼的蓝光，相册里整整齐齐分类的医疗记录——2019年5月12日腹腔镜手术、2020年11月3日输血记录、上周的肾脏CT影像——她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，雨水顺着腕骨滑进袖口，将旗袍的孔雀蓝浸染成深海般的墨色。
"您有37条未读消息。"机械女声从扬声器里钻出来。最新一条是医院肿瘤科的预约提醒，弹窗盖住了那张陆沉舟胃出血时她陪床的照片。照片里他苍白的指节还勾着她的发尾，现在那缕头发正黏在她渗血的嘴角。删除键被按下的瞬间，远处闪电劈开云层，照亮她手背上为挡酒瓶留下的月牙形疤痕。
消防通道的绿色应急灯在陆沉舟下颌投下阴翳。他松了松真丝领带，金属领带夹刮过手机听筒。"配型结果确定没错？"主治医师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："苏小姐三年前就做过全面体检，当时数据就......"雨声突然变大，盖过后半句话。陆沉舟的视线穿过门缝，天台边缘那道身影正将什么东西举到眼前，暴雨中闪过一道金属冷光。
戒指脱离指尖的刹那，苏晚晴听见自己指甲断裂的脆响。铂金指环内侧"舟晴共济"的刻痕里还嵌着血丝，坠入下水道时在铁栅栏上撞出清越的回音。她转身时高跟鞋陷进排水沟的缝隙，踉跄着撞进一片干燥的阴影里。
黑伞边缘滴落的雨水在两人之间划出透明界线。伞柄上缠绕的银质鳄鱼纹章硌在她掌心，握伞的男人略微倾，伞面立刻将狂风暴雨隔绝在外。"苏小姐需要创可贴。"他的目光落在她流血的无名指上，声音比伞骨间滑落的雨滴还要温润。巷口突然亮起的车灯照出他西装翻领上的暗纹，那是种罕见的意大利面料，遇光会浮现出细小的荆棘图案。
陆沉舟攥着消防栓扳手的手指骤然收紧。透过雨幕，他看见那个华尔街闻名的金融巨鳄正俯身拾起什么——半张被雨水泡发的化疗预约单，纸页边缘还粘着苏晚晴常用的止痛药包装。金融巨鳄的皮鞋碾过水洼，将药盒残片踢进下水道时，伞尖却精准地挡开了飞溅的泥点。
"考虑过境外治疗吗？"男人从内袋抽出手帕，丝绸边缘绣着和苏晚晴旗袍同色的孔雀翎羽。她后退半步，后腰撞上消防梯的铁栏杆。这个角度正好能让陆沉舟看清她睫毛上将落未落的雨滴，像极了三年前替他挡刀时，手术灯照在她睫毛上的反光。
消防通道里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。陆沉舟低头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新邮件提醒，发件人栏显示着林小曼的私人邮箱。附件里那份伪造的肾脏买卖协议上，苏晚晴的签名笔迹和她当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一模一样。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进衬衫领口，西装内袋里的婚约碎片突然变得滚烫。
金融巨鳄的伞面忽然倾向右侧，为苏晚晴让出通往巷口的通道。他腕表表盘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夜光，分针正好指向她最后一次陪陆沉舟复诊的时间。"苏小姐的珍珠似乎掉了。"他脚尖轻点地面，一颗沾血的珍珠从排水沟滚到苏晚晴鞋尖前。宴会厅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，紧接着是陆沉舟特制皮鞋踩在碎瓷片上的独特摩擦声。
苏晚晴弯腰捡珍珠时，化疗预约单彻底从包里滑出来。金融巨鳄的鳄鱼皮皮鞋尖不着痕迹地压住纸角，这个动作让他西装裤脚沾上了雨水，却完美遮住了诊断结果栏里"肾癌晚期"的字样。巷口突然驶来的黑色迈巴赫亮起车灯，照亮他递给苏晚晴的名片——烫金边缘在雨中丝毫不晕染，这种防潮工艺目前全球只有三家瑞士工坊掌握。
陆沉舟的脚步声停在巷子转角。他手里捏着的医院报告单被雨水浸透，苏晚晴三年前的体检照片在纸上若隐若现。那时她锁骨下方还没有那道为他挡刀留下的疤痕，体检表"既往病史"栏里工整写着"活体肾脏捐献禁忌症"。金融巨鳄突然转头看向消防通道，伞沿抬起时露出他戴着的单边眼镜，镜片反光正好刺进陆沉舟的眼睛。
"苏小姐的珍珠项链。"男人变魔术般从掌心托出颗浑圆的南洋珠，珠光映出苏晚晴无名指上残留的戒痕。她接过珍珠时，金融巨鳄的袖扣擦过她手腕静脉——那里有根为陆沉舟抽血留下的青色针眼。迈巴赫车门自动打开的瞬间，车载系统正在播放财经新闻："陆氏集团股价因科技城项目纠纷暴跌......"
暴雨中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。陆沉舟把消防栓扳手扔进垃圾桶，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。鸽群掠过天台时，苏晚晴正将染血的珍珠扔进金融巨鳄的烟灰缸。男人点燃雪茄的火光照亮她旗袍开衩处露出的膝盖——那块半月板损伤是去年为追回陆沉舟被抢的投标书时摔的。迈巴赫缓缓驶离时，后视镜里映出陆沉舟站在雨幕中的身影，他手里捏着的医院报告单正在雨中慢慢化成一团模糊的蓝墨水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