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定

北方的雪落在麦秸屋顶时，艾拉和弟弟正在粮仓改建的学堂里教孩子们认字。黑板是用矿坑废弃的石板做的，上面用十二种文字写着同一句话：“麦粒和货币一样，都该被好好对待。”

“南边来的商队说，我们的麦种在海国结出了带咸味的麦穗。”弟弟用新币在石板上画着麦浪，金属的反光映在孩子们冻红的脸上，“他们用那些麦粒做了海苔面包，说吃起来像把大海和土地揉在了一起。”

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举起手，她爹是以前矿上的监工，现在跟着商队跑运输。“先生，”她晃着辫子上的新币吊坠，“我爹说，现在矿洞里不挖银子了，改种蘑菇了——用新币买的菌苗，比银子还金贵。”

孩子们哄笑起来时，门被推开了。铸币匠的徒弟裹着风雪走进来，怀里抱着个铁盒，打开后，里面是枚冰雕的新币，冻着片金纹麦叶。“极北的部落送来的，”他呵着白气说，“他们把麦种埋在雪底下，开春居然发了芽，说要把这冰币献给让雪地里长出粮食的人。”

艾拉把冰币放在窗台上，阳光透过它，在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撒了把碎银。学堂外传来铃铛声，是贵族货郎赶着马车来了，车斗里装着南方的柑橘、东部的兽皮，还有个木架，上面挂着各国的货币样本——他现在成了“货币贩子”，走一路就教一路人辨认新币，说这样大家就不会因为看不懂钱而吵架。

“北方的贵族们在学织毛衣呢。”货郎给孩子们分着柑橘，果皮的清香混着雪味飘散开，“有个公爵织的袜子露着脚趾，被平民妇女笑了三天，现在正跟着学挑针呢。”

深冬时，老学者带着新《礼制》的抄本踏雪而来。这次的羊皮卷是用极东部落的树皮纸做的，轻便又耐冻，上面画着雪地里的麦田，田边有个小木屋，烟囱里冒着烟，门口堆着新币串成的风铃。

“最后一页是空的。”老学者指着末尾的空白页，眼睛在雪光里发亮，“大家说，该让后来的人自己写。也许有天，会有人画国王和孩子们堆雪人，画贵族和矿工一起喝蘑菇汤，画所有国家的货币都变成同一种模样——但那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大家已经知道，该怎么好好相处。”

开春的第一个晴天，冰币在窗台上化成了水，浸着的麦叶落在土里。艾拉和孩子们把它埋进学堂后的菜园，弟弟说：“说不定能长出棵会结货币的麦子。”

货郎听了直笑，却从行囊里掏出枚新铸的货币，轻轻放在埋麦叶的地方：“那就让这枚币当它的肥料，等秋天，我们就知道答案了。”

这时远处传来凿冰的声音，是渔民们在打通通往南方的航道。他们说今年要把北方的蘑菇和麦种装船，用新币换南方的稻种和丝绸。冰面下的水声汩汩作响，像无数枚新币在流动，也像无数粒麦种在萌发。

艾拉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打闹，他们的笑声惊起了枝头的雪，落在货郎的货币样本架上，给每枚货币都镀上了层白边。她忽然明白，那些曾经被等级隔开的世界，就像这些落在不同货币上的雪，最终都会化成水，融进同一片土地。

而这片土地上，无论是正在学认字的孩子，正在织毛衣的贵族，还是正在凿冰的渔民，都在悄悄书写着新的故事——这些故事里没有“天定”的阶层，只有努力生活的人，和他们手里那枚带着温度的新币，以及心中那粒永远在发芽的麦种。

秋天还很远，但所有人都相信，到了那时，学堂后的菜园里，一定会长出些特别的东西。

未完待续，敬请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