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落停止时最先恢复的是嗅觉。变质的纸质混合着福尔马林，沈砚的西装外套滑落露出斑驳金属天花板。我撑起身时掌心按到粘稠液体，培养舱碎片在昏暗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"别动。"沈砚的枪管立刻抵住我后背。他踢开脚边的玻璃罐里面漂浮的婴儿标本后颈都有Z形条形码，在液体中微微发亮。
通风管突然传来八音盒发条转动的声响，我下意识看向声源。控制台上闪烁的加密符号自动在视网膜上解码，喉咙不受控制地念出那些字符："血清素...受体抑制剂...第三批次..."
"03号实验体果然看得懂。"沈砚拽住我衣领的手骤然收紧，袖口蹭过下巴时带起一阵火药味。他无名指上的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淡红色，与培养舱液体突然沸腾的节奏完全同步。
胸针突然发烫刺破衬衫，系统弹出血红提示：\[强制激活记忆需血液验证\]。我抓住他持枪的手腕："要证明清白就帮我放血。"枪口在我食指上方犹豫了三秒才移开。
针尖刺破指尖的瞬间，所有培养舱同时渗出黑色液体，在地面形成与我们条形码相同的Z字包围圈。血珠滴入控制台凹槽时，全息投影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——
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给幼年沈砚注射针管里的液体泛着珍珠母光泽。小沈砚被绑在实验台上，后颈的条形码还在渗血。画面外突然冲进来瘦小的身影，我认出那是幼年的自己，锁骨处还带着新鲜伤口。
"住手！"童年的我撞开实验员时，手术剪划开锁骨飙出一道血线。全息影像突然切换，穿湖蓝色旗袍的女人正把两个孩子推出诊疗所后门，她耳垂的红痣在暴雨中像凝固的血珠。
沈砚的枪管首次垂下，黑化值在视网膜上骤降至20%。但主控台突然爆出电火花，数十只腐手从爆裂的培养舱底部伸出，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震得耳膜生疼。
第三只腐手抓住我脚踝时，沈砚连开三枪。子弹穿透腐液溅在金属墙上，腐蚀出蜂窝状的洞。他扯下领带缠住我手腕："抓紧！"
腐手却突然改变策略，其中一只攥着注射器残骸扎向我颈动脉。沈砚扑过来时，那截生锈的针尖离皮肤半寸。他用手掌直接挡住攻击，腐蚀液立刻灼穿皮手套。
"低头！"西装外套再次罩住我们头顶，腐液像黑雨般浇在织物上。我摸到控制台边缘的制动阀，用染血的手指狠狠按下。
所有照明同时熄灭，只有培养舱液体发出幽蓝微光。腐手的动作突然停滞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。沈砚的呼吸喷在我耳后，带着硝烟味的灼热。
八音盒旋律卡在某个音节上循环播放，黑暗中有纸张飘落的声音。我摸到半页实验记录，指尖触到"记忆污染阈值"几个字时，系统突然在视网膜投射出三维地图。
"通风管..."我拽了下沈砚的袖扣，"通向消毒室。"他捏碎胸针顶端的茉莉花装饰，花蕊里掉出微型炸药。爆炸气浪掀翻主控台的刹那，他拎着我后领跃入通风管道。
生锈的金属边缘刮破手肘，血腥味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。沈砚突然在拐弯处急停，我的鼻梁撞上他后背。黑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眉心，是他收起的枪管。
"解释。"他的声音比金属管道更冷，"为什么你的血能启动系统？"
管道倾斜向下，我们不受控制地滑向未知区域。失重状态下，沈砚的手掌护住我后脑勺撞向突出的铆钉。坠落停止时，消毒灯的青白色光线刺得不开眼。
这里堆满贴着"血清素缺陷"标签的标本瓶，瓶身上的日期让我浑身僵硬——那是我在孤儿院第一次发病的日期。沈砚的枪口移向瓶底刻痕，那里有和他怀表相同的"程"字花体。
消毒室的门突然发出液压装置的嘶鸣，腐液正从门缝渗入。沈砚突然拽开我左臂衬衫童年被手术剪划伤的疤痕暴露在灯光下。
"这道伤口。"他的拇指按在疤痕上，"是为了..."
爆破声打断后半句话，门轴断裂的金属碎片擦过脸颊。沈砚把我推进标本柜间隙，自己迎向涌进来的腐手群。黑化值在视网膜上剧烈波动，最终锁定在28%。
某只腐手突然改变形态，凝成穿白大褂的男人轮廓。它举起虚幻的针管时，沈砚的瞳孔剧烈收缩。我抄起标本瓶砸向那个虚影，玻璃碎片在空气中划出银色轨迹。
腐液构成的虚影消散前，突然吐出清晰的人声："程医生...孩子们..."砚的子弹穿过虚影眉心，打碎了墙上的应急灯。黑暗降临的瞬间，他抓住我手腕按在某个金属装置上。
掌心传来齿轮转动的震颤，隐藏舱门在标本柜后方开启。腐液涌到脚边时，沈砚把我甩舱门，自己却被腐手缠住小腿。我返身抓住他领带用力一拽，两人跌进散发着松木香的狭窄空间。
舱门闭合的闷响震得鼓膜发胀，安全灯的淡绿色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。沈砚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，他盯着某行刻字——"砚砚别怕"后面跟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图案。
"这是我..."指尖刚碰到那行字，记忆就像决堤的洪水涌来。幼年的我踮着脚在金属墙上刻字，身边是发着高烧的小沈砚。画面里还有第三个人，穿湖蓝色旗袍的女人正用身体抵住舱门。
沈砚的枪掉在地上，弹匣滑出来滚到我脚边。黑化值跌破20%的提示音在黑暗中格外清脆，但他突然掐住我下巴："记忆会骗人。"
消毒室方向传来结构坍塌的轰鸣，整个空间开始倾斜。沈砚捡起枪插回后腰，扯开通风管盖板。他托着我膝盖推进管道时，腕表面反射出诊疗所楼顶的监控画面——穿旗袍的女人正在暴雨中展开染血的出生证明。
管道里弥漫着霉菌和电缆烧焦的味道，沈砚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某处管壁的裂缝。光线穿过缝隙，照出地下二层手术室的景象：无影灯下，穿防护服的人影正往婴儿后颈注射荧光液体。
"血清素受体抑制剂..."我脱口而出的专业术语让沈砚猛地回头。手电光束直射眼睛的刺痛中，听见他扳开手枪保险的"咔嗒"声。
管道突然剧烈震动，裂缝处崩出金属碎片。沈砚拽着我滚向右侧岔路，后背撞上消防栓的瞬间，板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。冰水冲掉脸上腐液的同时，也淋湿了沈砚的枪械。
水流在管道底部积成浅潭，漂浮的实验记录残页粘在膝盖上。沈砚拧干衬衫下摆时，我看清了那张纸上的内容——血清素缺陷者的记忆会相互污染，而污染源是...
管道深处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机械声，沈砚的手电照出正在闭合的隔离闸门。他踹开最近的检修口，我们跌进布满灰尘的配电室。生锈的铁架后方，半截断裂的八音盒正在播放变调的旋律。
沈用枪托砸开八音盒残骸，发条装置里缠着张微型底片。对着安全灯举起时，底片显露出诊疗所楼顶的俯视图——穿旗袍的女人怀里抱着两个婴儿，她耳垂的红痣在底片上呈现为鲜亮的红点。
"程..."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枪口不知不觉垂向地面。黑化值降到15%的系统提示刚浮现，配电箱突然迸出耀眼的电火花。
跳闸的黑暗里，沈砚的手掌突然覆上我后颈。他的拇指准确按在条形码位置，呼吸频率变得又急又浅："当年在实验台..."
电缆过载的爆裂声吞没了后半句，应急灯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。黑暗中只剩下八音盒残骸发出的、越来越微弱的叮咚声，以及沈砚突然收紧的手指。
"听。"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传来，"有人在敲..."
我猛地抓住沈砚的手腕，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。配电室的黑暗像粘稠的沥青灌进鼻腔，八音盒残发出的变调旋律突然卡顿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。
"敲击声在下方。"沈砚的呼吸喷在我耳后，带着硝烟和铁锈的混合气息。他抽回手的动作很轻，但我还是感觉到他指尖在发抖。
金属墙壁突然传来有规律的震动，三短三长三短。沈砚的枪管立刻转向声源，安全灯在他瞳孔里映出两点幽绿的鬼火。
"是摩斯密码。"我压低声音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，"求救信号。"
配电箱突然迸出一串电火花，照亮了角落里蜷缩的人影。穿白大褂的女人抬起头，左耳垂的红痣在明灭的光线中像一颗凝固的血珠。她的嘴唇蠕动着，却只发出气音："砚砚...程程..."
沈砚的枪掉在地上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。他踉跄着向前迈了半步，作战靴碾碎了八音盒的残骸。"不可能..."他的声音像是从的地方传来，"母亲十年前就..."
女人的手指突然痉挛着抓住我的裤脚，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。她的指甲缝里满是黑红色的污垢，腕骨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。"血清素...受体..."她每说一个词嘴角就溢出一丝血沫，"...污染源是..."
天花板突然塌陷，腐液像瀑布般倾泻而下。沈砚拽着我向后翻滚，后脑勺重重磕在消防栓上。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鬓角流下来，血腥味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"抓住！"沈砚把领带甩过来，我抓住的瞬间感觉到布料下的金属扣——那是他从不离身的怀表。腐液已经漫到膝盖位置，女人苍白的指尖在黑色粘液中时时现。
八音盒的旋律突然恢复正常，欢快的童谣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。女人的身体开始下沉，她的嘴唇开合着，最后一个口型分明是："跑！"
沈砚的手电光束扫过通风口，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Z形条形码。腐液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响，像是无数婴儿在同时啼哭。我摸到沈砚腰间的备用弹匣，冰凉的金属表面刻着两个小字：程程。
"走！"沈砚突然把我推向通风管，自己转身对着腐液连开数枪。子弹打穿了某个玻璃容器，淡蓝色的液体混着碎玻璃喷涌而出。腐液遇到液体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，像被烫伤的野兽。
我抓住通风管边缘的瞬间，整个配电室突然倾斜45度。沈砚的身影在安全灯下晃了晃，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即将被腐液吞没的女人。
"沈砚！"我的吼声淹没在金属扭曲的轰鸣中。通风管开始塌陷，生锈的铁皮刮破掌心。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砚抓住女人的手臂，而她耳垂的红痣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——
黑暗吞没一切的前一秒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脚踝。触感不像腐液，更像是...手术缝合线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